余笙对别人家的是是非非不感兴趣，况且楚杨的语气甚是平常，想来也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怀疑楚杨话里的真实性，打死也想不到楚杨会在这种事上说谎骗人。
“对了，丁小燕多大了？”楚杨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余笙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有十二了吧。”
她没问过，纯属凭感觉猜测。
楚杨便知道后面的问题不用问她了，给随安使了个眼色，后者退出房间，很快就带着丁小燕进来。
“王爷，小燕她......”
余笙不知道楚杨找丁小燕来要做什么，但根据她的经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楚杨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用犀利的眼神示意她闭嘴。
“多大了。”楚杨看着丁小燕道。
丁小燕偷偷的瞟了一眼余笙所在的方向，局促的绞着手指，小声道：“十......十五了。”
楚杨挑眉，目光飘向了余笙。
余笙避开他的目光，对于自己给出的虚假信息怪不好意思的，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
余笙的确是根据身高和体重大概估计的，但忘了算上丁小燕打小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婶婶虐待，造就了她比同龄人瘦弱很多。
“识字吗？”楚杨又问。
丁小燕摇头，也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在楚杨的意料之中，“你的婶婶收了城外王瘸子的六两礼金，现下正四处找你，准备将你绑去给王瘸子。”
丁小燕的脸唰一下全白了。
这王瘸子她认得，近四十的年纪还是光棍一条，他原本腿不瘸，也不住在城外，是因为偷东家的东西出去变卖，被发现后打断腿扔出去的，也是他命大，奄奄一息的撑了过来。
王瘸子有手脚不干净的前科，没人愿意雇佣，腿脚又不便，靠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维持生活，别说好人家的姑娘，但凡长眼睛的都看不上他，眼看着年纪大了，就想买个媳妇儿过日子。
谁知挑来挑去挑中了丁小燕，大概是看中她在婶婶家不受重视，能干活又花不了多少钱的缘故。
“什么？！”余笙大惊，“我不同意！”
楚杨看了她一眼，“你不同意有什么用，他们家又不是你当家，如果他们来硬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老太太能顶什么用？”
“那我就用两倍的价钱把小燕买下来，从此和那家极品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楚杨垂下眼，淡淡道，“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你既知道他们是极品，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有钱，怕是会变成蚂蟥吸干你的血才罢休，你出面的话后续只会有更多的麻烦出现。”
其实道理余笙都懂，但她不善于和无赖打交道。让她搞学术还行，处理起这些事情来难免手忙脚乱。这不，几句话就让楚杨说得无言以对。
楚杨见她没话说了，才转向丁小燕道：“你现在有两条可以走。第一条，带着你奶奶嫁给王瘸子，过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生活。”
“那不行！”余笙脱口反对。
丁小燕虽然没出声拒绝，但表情是满满的抵触。
楚杨接着道：“你奶奶替本王治伤，当做报答，本王可以让你暂住在平王府内，但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他们报官来要人的话，本王也不能一直担着强抢民女的名头。”
“所以第二条路是，卖身给平王府，有卖身契为证，有平王府的庇佑，不管是你婶婶还是王瘸子，都不能再伤害你们祖孙俩分毫。只不过平王府不养大字不识的白丁，你的卖身钱恐怕......”
利弊如此显而易见，就算是傻子也会选择第二条的吧。
但余笙真的不想再次被困在平王府，所以弱弱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王爷，就算平王府愿意养着我们祖孙俩，但我们祖孙也不能心安理得在这里吃白食，如果王爷真的愿意帮忙，不如给我们一些盘缠，送我们离开皇城？”
从此，天高地阔，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楚杨嘴角微勾，语带轻嘲，语气比先前冷了几分，“这倒也不难，只不过别说本王没提醒过你们，江湖险恶，就凭你们两个，别说护住傍身的银子，连护住自己都困难。”
楚杨暗自决定，如果余笙执意要走，那他就如她所愿，等她走远一些，他再找几波人给她点教训，让她变乖好了。
“我......我选第二条。”丁小燕坚定的声音响起。
余笙知道青春期的小孩儿思想并不够成熟，丁小燕只是被那王瘸子吓住了，冲动之下选择了一条看似光明的路。
作为过来人，同时也是作为丁小燕的“长辈”，余笙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提个醒，便直言不讳道：“我不赞同你的选择。是，平王府在世人眼里深沐皇恩、地位崇高，连扫地婆子走出去都是趾高气扬的。但是你也住了这么几天，难道没发现这里更像一座牢笼？”
余笙努力的忽视楚杨冰冷逼人的视线，继续道：“除了牢笼的主人之外，其他人都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不能畅所欲言，不能想哭就大哭想笑就大笑，更不能说走就走，稍不注意就被打杀转卖，或许在这里你可以免于颠沛流离，但同时也会身不由已，失去了以你自己为意志的生活啊。”
可惜这些话丁小燕听不进去，也听不懂，更不认为能有什么比吃饱穿暖和不用随时挨打更重要，能入平王府寻口饭吃，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守规矩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我不想再回那个家，宁死也不嫁给王瘸子！”丁小燕看着余笙一字一句道。
“那咱们就不回，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护着你一天，这件事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余笙同样认真的回答道。
“可是……”丁小燕摇头，扭过头不看她，“您连自己的护不住。什么都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了。”
久劝无效，余笙也失去了讲道理的耐心，“你的决定我反对，王爷承的是我的情，只要我不同意，他也绝不会留你！”
丁小燕诧异的转向楚杨的方向，后者虽然没出言附和，表情却传递了的确如此的信息，她一下子也急了，大声说：“为什么不同意？难道您还想流落街头，还是说回去睡鸡棚？！”
被个小屁孩儿吼，余笙有些下不来台，摆出大家长的姿态，厉声道：“因为我是你奶奶！我是为你好！！”
“你不是！”丁小燕脱口而出。
话出口的瞬间她有些后悔，但很快坚定了内心，接着道：“我奶奶根本不识字，也不会医术。我奶奶……叫张红英，我几次偷偷在你背后叫过这个名字，你丁点反应都没有。还有，我不止一次听见唐大哥叫你……余笙。”
吼完这些，她掉着眼泪转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