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并不知道圣医谷的人不会来了，常规性的请了脉，嘱咐随安小心照料着。
正当她准备告退的时候，楚杨突然开口说话了：“大夫，本王伤口疼。”
嗯？余笙动作一顿。
虽说楚杨的语气很正常，但余笙无来由的察觉到有一丢丢类似撒娇的气息，在她还处于受惊状态时，随安已经迎了上去，急道：“是不是方才坐起来的时候扯到了？”
楚杨冷冷清清的看了他一眼，道：“可能是吧。”
随安想上前查看，却被楚杨挡住，“你是大夫吗？”
随安愣头愣脑的缩回手，忙把余笙请到前面。
本着病情为大的原则，余笙揭开被子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处，发现外层的纱布透出了殷红的血，便让他躺下拆开纱布看了看，还好只是伤口的一角裂开，用干净的纱布按压片刻出血就停止了。
“伤口得用烈酒消消毒，有点疼，王爷忍着点。”
楚杨点头不语，果然整个过程都没有吱一声。
余笙就纳闷了，酒精刺激伤口的疼痛都能忍，怎么刚刚裂了一丢丢就不能忍了？
知道楚杨是个好动的，重新缠好纱布后，余笙不放心的嘱咐道：“王爷这伤口深，这几日最好卧床休息，若是伤口反反复复的裂开，留疤事小，感染可就麻烦了。”
消毒？感染？
随安有些凌乱，这该死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了一个逝世了许久的人。仔细一推敲，两人就连拿银针的姿势都大同小异。
所以在服侍楚杨睡下后，随安就找了过去，为了不显得刻意，他还端了一碟子绿豆糕。
东南西北的扯了几句之后，随安终于开口问道：“婆婆可认得一个叫余笙的人？”
这让她怎么回答？就是她自己嘛，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是余笙不想摊开说明身份，而是她觉得自己和楚杨已经两清了，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一万个不愿再次沦落为伺候人的丫鬟，不，现在应该是婆子。
但否认的话，她方才的片刻迟疑，已经让随安心里有了计较。况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还要在王府里住几天，肯定还会发现其他端倪的，譬如说写方子的字迹之类。
退一万步讲，都过去三年了，还能通过一些语言或者动作就联想到的人，对随安来讲，应该算得上比较重要的人吧，若是这样，去欺骗他似乎也不太好。
余笙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在吃完一块绿豆糕之后道：“余笙啊，曾和我同门学医，严格来说算是师妹吧，不过后来她不告而别了，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随安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人都死了三年了，就算知道些她生前的过往又有什么意义？
与此同时，本该睡着的楚杨却枕着右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帐顶，忽然就想起了那条发带。
当时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态将发带偷藏起来，但被藏起来的发带就像是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在很多时刻蠢蠢欲动，想冲破禁锢破冰而出。
从三年前的天恩寺变故之后，他踏进官场，逐渐变得长袖善舞、也懂得了曲意逢迎，更不可避免的出入风月场所，虽然他都只是当个旁观者，却实实在在的明白了几分男女之情。
曾经，那份悸动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就已经深埋地底，他也刻意的去遗忘和余笙相关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以为自己抛开了，忘记了，可再见她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听见了自己心底有什么发芽的声音。
就像柔弱而顽强的小草，早就在土里悄无声息的扎了根，经历寒冬过后，在春天里破土而出。
听见她在客栈里说的那些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话，每一个字都能影响他的情绪。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喜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但隐隐又有些期待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新鲜感。
当然，他对余笙还没到喜爱的程度，只想尝试着靠近，看到底能带来怎样新奇的体验，也能排解一些官场上的乏闷。
老天总是喜欢跟人过不去，她轻飘飘的落进他的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飘走了。好不容易回归，在他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她之前，她却是以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妪形象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也再难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罢了罢了，看她那样估计也活不长，实在不行就让暗卫动手，等待她的下一次的附身吧。
相通各处关节过后，楚杨长出一口气，闭上眼很快进入睡眠。
此时的楚杨尚且不知，世上一切的故事起源，皆缘于最初的好奇。而知道这个道理并努力想要避开的余笙，却力量薄弱得无法已经已经启动的旋涡。
......
按照唐欢说的，圣医谷的人应该会在楚杨受伤的第三天或第四天赶到平王府。余笙没有等到接班大夫，倒是先等来了委屈巴巴的丁小燕。
余笙实在劝不走丁小燕，又狠不下心无视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就只能带她去找一找王府主人了。
若是以前想带个陌生人进府，楚杨光用冷冰冰的眼神就能让你却步，所以余笙是没抱多大希望的。
谁知楚杨这次出奇的好说话，不仅让丁小燕住进了前院，还让两人都搬到了曾经余笙和柴云舒当丫鬟时住过的院子，说是为了方便照应伤员，当然，也考虑到她年纪大，住得近一点免得折腾。
再次回到曾经的寝房，余笙差点没认出来，整个院子都经过了修整，角门扩宽变成了月洞门，院子里小归小，却每一个角落都处理得很精致，就连屋子也翻新得像主子们住的地方。
余笙担心丁小燕觉得拘谨，便婉拒了丫鬟的贴身照顾。
倒是丁小燕，乖巧懂事，嘴甜又机灵，很快就跟同龄的丫鬟熟络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
又过了几日，余笙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趁着检查伤口的机会不经意间提了提，“王爷，不是说圣医谷离皇城只有两三日的路程吗，圣医谷的人现在都没来，会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关键是没人来接班的话，她就要一直在平王府里耗下去啊！
“是出了点意外。”楚杨道，“宁修临时把所有外派的弟子都召回去了，正好这里有你在，本王的伤也在好转，何必再给人家添麻烦。”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