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紧抓栏杆，脸色有些发青，“谁能想到，征服天空的时候有人会晕船呢？”他感慨道。
“喝点水或许会好些。”矮人工程师递过一个水囊。
“多谢。”奥兰多喝了半口，抿了抿确认，“这明明是啤酒吧？”
“兑了水，人类专供。”矮人工程师哈哈大笑，“无论有多晕，一杯见效。”
奥兰多皱眉再灌了几口，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下方，此时的城镇、森林、河流都变成沙盘上的景观在眼前掠过，作为没驯服过飞马与马鹫的巴托尼亚骑士，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高空。
很多巴托尼亚骑士一辈子连水上的船都不会乘坐，何况是翱翔天际的飞艇。
弥昂推拒了努恩许多奖赏，但一份来自矮人的礼物却令人惊喜——加入矮人工程大师马拉凯·马凯森的全新杰作，一艘巨大飞艇的首航。
在努恩地下战争的最后，鼠人们已经逼近到了努恩下水道和矮人挖通的地道，矮人的工程师们搬出了对矮人来说尚在试验阶段的重型火器以及大量火药桶将堆积的鼠群彻底炸翻，而随着恶魔王子的败北与天空中混入次元石毒药的雨云逐渐消散，鼠人们被巫术与毒药激发的疯狂也随之消逝，只留下爆炸中的胆怯，并迅速逃亡。
琼斯和那些躲在下水道的人被矮人们雇用为杂工，卢克修斯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似乎被抽走了，这对他们自己而言或许比被烧死在猎巫人的火刑架上要好些。
弥昂和奥兰多原本的计划就是向东出发，对矮人的慷慨赠礼自然不会拒绝，被色孽大魔重创的古墓巨蝎也在矮人的能工巧匠下一个星期后恢复了状态，此时正待在飞艇的底部货仓。
尽管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混乱，但努恩枪炮学院的人们与看热闹的市民依然热烈欢送了飞艇的起航，它升空时是一幕壮观的景象——飞艇的船身是一艘超过六十英尺长的龙首木船，巨大的气囊表面挂满铸成矮人先祖符文样式的盾牌，矮人蒸汽机喷洒出细碎的白雾，船尾的螺旋桨叶在蒸汽动力下缓慢旋转。
汽笛声回荡在努恩，挂着绳的木梯从甲板上翻折下拉，矮人工程大师马拉凯·马凯森本人踏步下船，他一副标准的矮人工程大师装扮，戴着能测距的十字准心眼镜，外套披挂装满未知零件与武装的口袋，背着一把矮人的重型退仇双管枪，背包里满是扳手、铁锤等工具。
“上来吧，人类小子们，以及……嗯，饮血者，出于对皇帝和伯爵的尊重我会暂时忽略你。”马拉凯·马凯森向着众人挥手。
维站在弥昂的身后，露出微笑回礼，她对合法行走于人群中的需求不大，但人们恐惧她厌憎她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更有趣些，比如身后的那位西格玛战斗牧师。
卡斯兰会遵守皇帝的旨意，在维不违背帝国法令的前提下，不会像对付其他吸血鬼一样主动追猎，但不代表他会留着什么好脸色，这次通行的目的是为了此前在莫德海姆发现的混沌典籍，努恩的西格玛教会已经完成了对典籍的翻译与封存。
那篇典籍的文字甚至是活着的阴影，在圣水与烛光中自行燃尽，其中只有几排字符燃烧的最为持久，西格玛牧师们翻译了可被识别的文字，而它们最后都只会得出一个名字——“比拉克”。
帝国学者与牧师们对于这个名字其实所知不多，巴托尼亚人知之更少，这位强大而狡猾的恶魔在凡世并不常以真面目现身，他更多通过疯子和军阀的梦境低语，让那些愚昧者召唤他并控制凡人为他服务，重建他的辉煌，尽管似乎失败更多。
矮人知道的消息却要多得多，在漫长的历史中矮人与这个恶魔王子打过不少交道，尽管每次都是血腥惨烈的结果，比拉克乃是首位恶魔王子，黑暗诸神的先驱者，所到之处阴影翻腾，光明在恐惧中逃离，尽管现在的比拉克早已不复当年，早些年的时候矮人们还在争夺法师之怒王座的战斗中勉强阻止了他的阴谋。
弥昂在追踪到莫德海姆原本是为了追找命运之爪的下落，而现在的痕迹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古老而强大恶魔的身影，事情复杂起来，卡斯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搭矮人飞艇更快返回莫德海姆。
最快的路线是直接通过斯提尔领，北方边界完全沿着斯提尔河的狭长帝国行省，但盛行的西北风让飞艇不能完全按计划的直线前行，他们现在的位置更加靠南，在穆特领与斯提尔领的交界处，而继续向前的话……希尔瓦尼亚。
弥昂沉默地看着地图，即使是巴托尼亚人也听说过希尔瓦尼亚的大名，帝国最阴森恐怖的行省，对于绝大多数帝国人而言，希尔瓦尼亚几乎是另一个国度，东边世界边缘山脉终年的寒风落下，冬季寒冷多雪，夏季则暴雨肆虐，全年狂风不止，沼泽泥潭和阴暗森林密布，土地贫瘠荒凉，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死者的领地，盛行的死亡之风与次元石污染让这里成为了恐怖之地。
吸血鬼战争后，希尔瓦尼亚名义上归于斯提尔领统治，但没有哪个选帝侯当真，前来统治的几乎都是落魄贵族和私生子，这些几乎被变相流放的人统治这片土地也恶劣不堪，失去控制的亡灵横行无忌，帝国的猎巫人不得不再次清洗这片土地，而这加剧了希尔瓦尼亚人对帝国的不满，仍旧认为自己是游离于帝国之外的独立国家。
“虽然不愿承认，但大多数希尔瓦尼亚人似乎更乐意忠诚于吸血鬼贵族们而不是帝国皇帝与选帝侯。”飞艇舱内，卡斯兰坐在一旁，和弥昂叙说了许多有关希尔瓦尼亚秘闻。
“巴托尼亚的穆席隆也有类似之事，受诅咒之地会永远从人们的心中夺取一些东西。”
“我希望你不会傻到一个人想横穿这片土地，挑战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死亡领主。”
“帝国三百年也无法彻底清理，我不会那么不理智。”弥昂耸耸肩。
马拉凯跨步走来，两杯满上的啤酒杯敲在桌上：“好了伙计们，先来两杯啤酒庆祝起航，咱们在这天上，不用担心地上的那些个破事。”他拿过自己的酒杯，痛饮一口，大胡子粘上啤酒泡沫。
“希尔瓦尼亚有些会飞的东西，比如惊惧兽。”卡斯兰提醒。
“那我们的加农炮可得恭候了。”矮人工程大师向着动力舱内的工程师们举杯，头顶上活塞压机嗡嗡作响，飞艇发动机喷出的蒸汽中夹杂着麦芽酒特有的焦香——浓稠到能当燃料的矮人特饮。
“惊惧兽几乎不会飞到这么高的地方捕食，特别是白天的时候。”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推开上层甲板的地面板门，不想引起矮人们的反感，她特意待在底部舱内。
弥昂低头看去，维正懒散地躺在都法的背上，湖神幻兽居然也没有多排斥吸血鬼。
“差点忘了，我们这还有位专家呢，想必你还能说服吸血鬼让我们去那些古堡做做客？”马拉凯嘲讽的语气毫不掩饰。
“不太可能，我和冯·卡斯坦因家族的吸血鬼们虽然有些因缘，但绝对没有信任和朋友这种东西。”维却是认真回应，“他们深信自己血脉的高贵和与生俱来的统治权威，说难听点就是挺有戏剧性外加夸夸其谈，只不过他们有魔法、力量以及寿命来实践自己的观念，以我的观点，冯·卡斯坦因是对人类最有威胁的血系……”
维还在叙说她对吸血鬼血系的了解，而卡斯兰已经拿起笔进行摘抄，战场外的战斗牧师依然是学识渊博的学者。
“行吧行吧，总结一下就是遇到这些死人就该把他们送回墓里。”马拉凯将空酒杯敲在桌子上，“反正我们也不会在那个鬼地方停留，我们去直接前往珠夫巴。”
珠夫巴，即激流关，矮人工程师们的重要圣地之一，该城建在由高山倾泻而下的瀑布所刻出的深谷中心，整座山谷被矮人数以千计的水车填满作为激流关大规模生产的动力源，虽然激流关的大门几乎直面希尔瓦尼亚，但显然数千年来激流关矮人与希尔瓦尼亚的交往都甚少，更多的或许是矮人们不得不清理近在眼前的死灵生物威胁。
“再次感谢你的帮助，马拉凯大师，这为我们节省了很多时间。”飞艇避开地面的种种障碍，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能飞达世界边缘山脉。
马拉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发出爽朗的笑声：“那些老古板们看到我的杰作后，才会像你们一样明白我的非凡技艺，让坚不可摧号继续向前。”矮人工程大师说完后跑去了后面的动力舱加酒。
“坚不可摧号。”弥昂默念这个名字。
“怎么了？”从晕船中恢复了些的奥兰多弯腰走回舱内。
“没什么，这位工程大师……”弥昂把声音压低了些，“我和努恩的矮人们聊天知道，这位工程大师的上一个作品是艘巨大的铁甲舰，叫‘永不沉没号’，之后它在首航时沉没了。”
奥兰多和卡斯兰对视一眼，莫名有些担忧。
“其实我们可以不知道这种令人不安的事。”
“咳咳，我相信马凯森大师的技术。”卡斯兰摸着腰间的西格玛圣典集。
“事先提醒，各位，我们快到希尔瓦尼亚了。”下方维开口，她感觉到远方的死亡之风正在翻腾。
一小时后，穿越一片低空云，非自然的寒意如一阵短暂的寒风掠过，希尔瓦尼亚高空中的每次呼吸似乎都令人感到一阵窒息的腐朽感。
“啧啧，见鬼的死人地方，恶臭这都能闻到。”马拉凯站在甲板向下眺望，希尔瓦尼亚密布沼泽的土地映入眼眶。
千年来希尔瓦尼亚人都将死者们葬入沼泽，吸血鬼与死灵法师们时常会从里面拉起一只大军互相讨伐或是攻击帝国城镇。
数小时后，夜幕降临，云层上星月的光更加明朗，连带着希尔瓦尼亚的死寂之气都消散了几分。
轮班的矮人工程师鼾声如雷，站在船头的弥昂听到船舱传来动静，是维爬上了甲板。
“受不了？”弥昂向抱着酒桶的矮人工程师抬了抬下巴。
“不，前面有股比较浓郁的死亡之风，有人在驾驭一支亡者军队，不过应该也就上千僵尸骷髅而已。”维穿戴着自己的莫尔黑甲，伸手向下指了指。
不可不防，弥昂直接叫醒了正在睡觉的众人，马拉凯拿上矮人勘探望远镜站在船首，动力舱室的矮人工程师们压低了些许高度，经过云层后，希尔瓦尼亚荒凉阴暗的死寂之景再次回到视野之内，黑暗的森林与沼泽地之间出现了一小片点亮灯火的区域，这是希尔瓦尼亚的村镇。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土墙的边缘，隐约可见骷髅与僵尸机械挥动的手臂，不知疲倦地从土墙边缘扣下自己与泥土混合的碎片，僵尸与骷髅交叠在彼此身上堆踏上土墙。
一团火光在半空中炸亮，马拉凯发觉后，将望远镜对准来源处，原本有些犹豫的矮人工程大师立刻做下决定。
“那是矮人的信号弹，伙计们，降低高度、备弹，咱们下去帮帮场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