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随处可见匆匆的脚步，随处可听悲泣哀嚎。
郑佩走了几步，踉跄一下，靠在身侧的白墙上。
这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是被人忽视的角落。
脑子里回想到的都是“你永远没办法弥补我，而我也不会跟你走”
这句话出自她的儿子之口。
多年前，谁又会料到这样的情况呢？
谁又能想到那个乖巧，事事为她考虑的儿子，竟然会这样抵触她？
她是真心想为他好的，可结果总是这样不尽人意。
最后徒留一片阴影……
……
程煜陪阿婆做完检查，回到病房。
他帮阿婆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的铁皮柜子上。
“小煜，你妈说的……”
程煜听到阿婆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阿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想了”
“你妈告诉我，她现在是想带你回去继承家产的，他们没有孩子，所以想都给你”
“阿婆，如果，她真的是为我好，也不会等到现在，四年了，我也不是孩子了”
阿婆知道程煜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一想到程林生拿钱跑了，还是有些不安。
“您别多想了，他那儿的钱，我会想办法的，不管是要回来还是怎么样”
程煜总有一种感觉，程林生拿这笔钱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程林生都没有出现，程煜也没有在出租房找到他。
郑佩倒是每天都会在病房里坐一会，尽着自己做小辈的心，也想尽一尽当妈的心，可程煜并不愿接受。
……
12月24日，周二。
赵之楠去找林安和沈长清告了明天的假。
明天是阿婆做手术的日子，已经提前联系过医生，说明天早上就会抵达医院，随时为阿婆的手术做准备，这件事情赵之楠还是没有告诉程煜，想着等手术结束再告知也来得及。
下班。
希希提了一兜东西递给她：“阿喃姐，我买了好多，给你一份”
赵之楠打开袋子一瞧，是一兜苹果：“苹果？”
“阿喃姐，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吧？”希希一脸吃惊地看着赵之楠。
赵之楠这才恍然大悟，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手术的事，只记得是周三做手术，却从未想过是几号。
“谢谢，我忘记了”
“没事，祝阿婆明天一切顺利”希希笑如灿花。
赵之楠没料到希希会记得，毕竟只是无意间得知的，一般人应该也不会在意。
“谢谢，一定没事的”
离开杂志社，赵之楠直奔医院。
护士小姐看到她过来，跟她熟络地打招呼：“赵小姐，阿婆术前一日晚饭后就不能进食了”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示意道。
“好，我知道了”赵之楠从袋子里拿了两个苹果塞在护士的怀里，“今天平安夜，吃个苹果”
护士完全没料到，连忙拒绝道：“我们是不能收东西的”
“拿着吧，不要客气了，平安夜”
“好，谢谢”
赵之楠同护士说完话，推开了房间的门，看到阿婆正躺在病床上，程煜就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看。
其实，他内心是忐忑的，虽然明知道这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是还是没来由得心悸。
赵之楠放轻脚步，走进来，可程煜还是发现了，转头看向门口。
她看到程煜眼睛里的疲惫一扫而光，亮起了光，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瞬间元气恢复。
“我们出来说吧”赵之楠轻声说话，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跟着程煜离开了病房。
“今天……”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突然停下的程煜撞了一下，紧接着被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包裹得满满当当。
感觉已经许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自从程煜参加完比赛，钱凑够以后，程林琴每天也只是匆匆来看看，并不长待。
照顾阿婆的任务全部由程煜承担下来。
程煜对赵之楠也是同样思念着，温润软玉就在他的怀里。
他将下巴靠在赵之楠的肩头，蹭了蹭她的下颌，像是在撒娇。
“怎么了？”赵之楠被引得有些痒痒，忍不住笑。
“充电……”
赵之楠听到程煜这个回答，心里像抹了蜜一样。
“看来我是充电宝了？”
“不管是什么，感觉可以让我恢复元气”程煜说话是一种有气无力的状态。
“这几天辛苦了”赵之楠摸了摸程煜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小动物。
“其实……我挺担心的”
赵之楠的手顿在空中，最后又落在程煜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狗崽崽，你别怕，没事的”
“阿婆第一次做手术，我就是有点害怕，万一……”程煜刚吐出这个词，楞了一下，又快速地摇头否定，“没有万一”
“没有万一，一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放心”
程煜点了点头，双臂收紧，将赵之楠抱得更紧了。
听到程煜的呼吸在她的耳迹倾吐着，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之气通通散尽。
……
过了一阵，程煜才放开赵之楠，牵着她的手走到那个消防通道，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帮她擦了擦台阶。
程煜一直都是这么心细，各种小细节都能察觉。
直到他自己觉得干净了，才让赵之楠坐下，将郑佩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了事情的经过，赵之楠并不想过多评价。
因为即使程煜不说，她也明白，郑佩的位置对程煜来说的重要性。
小程煜无论如何都要护着自己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会乖巧地听母亲的话。
那个游戏机，那个摩托车模型，还有那些被尘封在箱子里的回忆。
“他们都没把我当回事”程煜勾了勾嘴角。
消防通道里只有一点余晖，洒在程煜的身上，半明半暗，半黑半白。
程煜被回忆和现实来回拉扯。
回忆在说，你看他们回来了，不要管那些恩怨，他们是你的家人。
现实却在警告，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应该看清了吧？
“刚开始的抵触是在强撑，现在的抵触却是真的”
程煜靠在墙上，笑着看向远处的墙壁，黑暗布满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