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她站在寝宫里，看着远方明明灭灭的火光，看着那个一袭墨衣男子浴血而来，站在她的寝宫之外，她看着他在外面站了许久，才一步步的踏上殿阶来到她面前，沉默的跪在她的脚下，而寝殿之外，无数黑衣男子恭敬地跪伏在地，如同膜拜神祗，态度恭敬而又虔诚。
她忘了那一夜死了多少人，忘了那一夜无数朝臣被连夜召进宫，战战兢兢的臣服于秦疏脚下，她也忘了，那一夜秦疏铁血冷酷的手腕之下，还给了她一派清明的朝堂。
而他背负上了无数骂名，成了无数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唯独记得的，是她看见秦疏出现在她面前时心中翻涌的震撼，是她看见无数的人朝着秦疏顶礼而拜时她心中的忌惮与不安。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对秦疏有过害怕。
她害怕秦疏会成为第二个楚宁。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他会弑君，将她取而代之。
也是从那之后，她才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学习各种知识，好让自己有自保之力，她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在那个时候，她同样也记得，在此之前，秦疏曾被她夺去了一切权利卸去所有身份关押在了昭狱。
她看在眼里的，是秦疏以一介戴罪之身强行越狱而出，是他召集影卫统御军队的无上风姿，在那一晚，他至高无上。
她对他的忌惮，同样是在那一晚根深蒂固。
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没有插手过苍茫宫的事，她和秦疏彻底的离了心。
顾清漪掬了一捧水从头上浇下，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卑鄙的像个阴暗的小人。
因为畏惧而忌惮，她不是一个胸怀宽广的帝王，她容不下一个权臣，容不下一个能够调动大焱所有黑暗势力的暗帝，哪怕那个人为她熬尽了所有的心血，她也容不下他。
她没有外人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秦疏的死，绝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她，她当时有多害怕，秦疏死后她就有多后悔。
她后悔了整整二十年。
秦疏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是她自己私心作祟，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献祭神魂承受天罚，难道是为了重新来一次，让皇权成为她和秦疏之间那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吗？
顾清漪咬着唇，把自己扎进了水里。
她白天找不到秦疏的确很生气，可苍茫宫的人视秦疏如神祗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她应该更信任秦疏一点……
不！
她不可以放任这种事情的出现。
她骤然起身，披着睡袍回了房间。
湿淋淋的头发还在滴水，顾清漪站在秦疏面前，看着他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手里长鞭高举着，一副标准的请罪的姿态。
顾清漪看着他低眉垂眼的模样，目光又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秦疏从来没有忤逆过她，他在外人面前有多冷酷，在她的面前就有多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