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是个穿着华丽的裙子的少女的背影，她还打着一把蕾丝的伞。
不过这个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晚上好。”少女的裙摆，随着夜风微微地飘动，然后她转过了身，对林鸣微微一笑。
“晚上好。”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特意打扮得很好，林鸣问，“我们……去哪里谈话？”
虽然这个少女似乎除了衣着都很正常，但林鸣还是不太放心。哪个正常的女孩子会大半夜约陌生人见面？
虽然……他们好像都不能算是正常人。
“就在这里吧。怎么称呼你？你可以叫我小辛。”少女就地坐下，将裙摆拨到一边。
“林鸣。”林鸣也在一旁坐下。
少女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的，林先生。你的《荔山杂记》带来了吗？”
林鸣递过去他做好的副本，反正副本给了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也就随意了。
小辛翻了一会：“确实是《荔山杂记》。不过，怎么是副本呢？”
林鸣一愣，狐疑地看着小辛，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总不可能把珍贵的原本带出来吧？弄丢原本，师父搞不好要打死他哦。
小辛噗嗤一笑：“我就是随便问问嘛……就想看看那种几百年前的书长什么样子，没有就算啦，叔叔别在意。叔叔想问什么？”
“郁嗣。”她怎么知道，他拥有的是原本？
“哦对，郁嗣。”小辛竟然掏出一个本子，她好像做了点笔记，“我问过了……郁嗣，是明朝生人，出身不高，但他身上有天赋的能力，让他被我们圈内的注意到了，然后顺利地拜师学艺，最终留下了这本书。”
林鸣颔首，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他有什么能力？”
“这个能力……说起来，你可能不一定相信。”小辛抬起头，意味深长地道。
林鸣反问：“我们的能力，无外乎与鬼魂有关……他还能有什么超出这个界限的么？”
“他能够预知。”小辛转过头来，看着林鸣。
林鸣愣住了。
他吃了一惊，又确认一遍：“你说……他能预知？”
小辛耸耸肩，道：“是啊。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大能，所以他才会被当时的贵人们赏识。不知道他能预知的，到底是具体的事情，还是只有一些模糊的可能，不过不论那种……应该都很有用吧。也许，他还能看到，几百年后的你我的事情……”
林鸣落下一滴冷汗。这个说法……他一直觉得那本书最近很有用，难道不是巧合？
“瞧你吓得。这也是听我爸说的……”小辛又话锋一转，“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要是真有这样的能力……他又怎么会枉死呢？”
“你说……他是枉死的？”林鸣皱了皱眉。他怎么会是枉死的呢？虽然没有听申屠靖说过他们上一世具体的事情，但是……不应该是这样。
小辛点点头：“也是听我爸说的，他似乎死得很冤枉，大概是给哪个贵人预知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吧，所以死的时候还很年轻，还不到而立之年。”
“枉死……怎么会怎么惨？”林鸣自言自语。
小辛耸耸肩：“谁知道呢？就算他真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能力，大概也并不能用到自己身上吧？”
“也许吧。”林鸣不置可否，“你还知道些什么吗？对了，你不是说他有个师父吗？是谁？”
“啊，这件事我忘问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那就这样吧。”小辛眨眨眼。
“好吧。副本就给你了。”林鸣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一边回想着小辛说过的那些话。
但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记载，只通过口口相传，真的能够延续到今日么？不仅留下了一个传说，而且还这么具体。小辛说的，就好像她清楚许多事情一样。可是对于几百年前一个大概名不见经传的人……她的家族，为什么会对郁嗣这么了解？
除非是和郁嗣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很显然，并不是。郁嗣所着的书，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她的手上，她还需要问他借来这本书，这就足以说明，她和郁嗣没什么关系。
林鸣猛然转过身，想再和小辛确认一些事情。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看到小辛的手，无端地变幻成了蛇形，向他伸了过来。
还好他转过身看到了，也终于成功地躲了过去。
林鸣瞪大眼睛看着小辛。这个小辛……根本不是人。
小辛收回手，唉声叹气，似乎很不高兴：“唉。你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本来还以为能随随便便就干掉你呢……”
“你是谁？你不是小辛……”林鸣失声喊道。
“我……你现在再看看，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了？”少女的身形逐渐褪去，出现在林鸣面前的，已经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裙子，“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这是……工厂前的那个小女孩……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当日，这个女孩说，她不会做什么的……看来是他太随便就相信一个鬼了。
毕竟她已经死了，还是个强大的鬼，谁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林鸣问道：“论坛里，一开始就是你吗？”
女孩道：“不……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那个帖子。要不是后面的人提及了那本书……我也不会注意到。所以，我冒充了她，约了你。”
“原本的那个人呢？”林鸣握紧了拳头。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吧？我只想……那个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并没有杀她。我只是盗了她的号而已。没想到，你还真出来了。”女孩笑着道。
林鸣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约我出来？”
“约你出来……当然是因为我想找你啊。”女孩瞥了林鸣一眼，“不过不要误会，这次找你……当然不是为了捉迷藏啦。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我想要你的魂魄。”
林鸣自认在灵异的圈子里其实只算个普通人，他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力，唯一特别的，也就只有他的师父了。
这个女鬼为什么会看上他的魂魄？
林鸣狐疑地看着他：“所以，为什么找我？”
女鬼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原来，你还不知道吗？”
林鸣皱眉：“知道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那个申屠靖，没有告诉你，关于这个郁嗣的事情吗？”女鬼勾起唇角，不符合年龄的眼神让她起来十分诡异。
“没有，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来问你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林鸣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年纪不大的女鬼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之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那个郁嗣……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林鸣不语。他在心里咆哮：所以说他不知道啊！到底他该知道什么啊！能不能不要说话说一半了求您直说吧！
女鬼又看了他两眼，说：“好吧。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有关郁嗣的上一世的。他不像申屠靖，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保留记忆……所以除了能够看到鬼之外，他很普通。上一世……他没有机缘能够步入你们这样的圈子，所以一直很普通。他进入了工厂工作……直到工厂出了事。”
女鬼缓缓地在林鸣身边踱着步。
“出了什么事，这不重要。总之，工厂里的所有人，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他能看到鬼，所以能够看到工厂里残留的那些鬼魂的声音，但很可惜，他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吞噬了。”
林鸣惊讶地抬起头：“郁嗣？他被吞噬了？被吞噬的魂魄……还能够进入轮回吗？难道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
女孩顿了顿，摇了摇头。
“因为……他结下的那个契约非常厉害，所以他的部分魂魄，侥幸逃出，得以转世。但是……还有一部分，永远地留了下来。”女孩看着林鸣道。
“当时的工厂中……所有魂魄都在厮杀，互相吞噬。最后……只有一个鬼存活，那就是我。”
“你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林鸣有些难以相信。
“因为……当时吞噬了郁嗣的魂魄的鬼，就是我啊。她说，“很可惜，只有他一半的魂魄，我不太高兴。我还要另一半……”
她朝着林鸣咧开嘴。
她又继续道：“不过，我很幸运，除了一半的魂魄……你猜，我还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郁嗣的戒指。”
“那个戒指……你应该知道吧？那是你和那个申屠靖之间的信物哦。不过，你不知道的是，它不仅仅只是个信物，他还承载着……郁嗣全部的记忆。每一世的记忆，全都保存在那个小小的戒指里。”
戒指……
另一半魂魄……
所有信息在林鸣脑中转动着。
上一世的郁嗣死了，灵魂被女孩给吞噬了。他的戒指，也被女孩得到了，所以女孩有了郁嗣的记忆。
郁嗣因为上一世的原因，失去了一部分的魂魄。
师父说他魂魄不稳，容易被上身。那一天上了他身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女鬼。
女鬼说她要吞噬郁嗣剩下的那一半魂魄。
女鬼现在朝着他，似乎正准备吃了他。
所以……
所有结合在一起，都指向了同一件事，一件他从前没有想过的事。
他就是郁嗣。
申屠靖说的，让他来找什么郁嗣的转世，恐怕都是骗他的。这个人，一定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就是郁嗣。
“我呢……那天第一次看到你们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是申屠靖了。不过很可惜，你阻止了我。那个时候，我身体中属于郁嗣的部分有了疯狂的反应，我知道了……你就是郁嗣的转世。”
林鸣默默地点了点头。
“后来，你尝试招来郁嗣的魂魄……很可惜，你就在那里，所以只能招来……我。我本来想占据你的身体，彻底将你吞噬……这一次，很可惜，又被那个申屠靖阻止了。”
那天，他被这个拥有郁嗣记忆的女鬼上身的时候，一开始，申屠靖一定真的以为是郁嗣回来了。
很可惜……并不是。
幸好他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没有给这个女鬼可趁之机。
原来……是申屠靖啊。
就在这时，系统不合时宜地说话了：“叮咚！恭喜解锁前生往事！你终于知道你就是郁嗣的转世啦！没错，申屠靖就是你这次的目标对象啦！”
林鸣：……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他终于是知道了。不过，他得先从这个女鬼的手里逃出去……还要努力……寻回属于郁嗣的记忆。
女孩摇了摇头，她的话似乎终于到了尾声：“你没有记忆，所以你不知道，几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记忆，可我的记忆却残缺不全，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那本书里！我要那本书，还有你的魂魄！”
“解答疑惑的环节结束了。你该死了。”女孩咧开牙齿，长大了嘴巴，甚至比她的脸更大。那张嘴，好像黑洞，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事物，也包括林鸣。
“你杀不了我的。”林鸣胸有成竹，淡定地看着女鬼，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她所影响。。
女鬼张大嘴巴，发出笑声：“如果是郁嗣，我还真处理不了。可惜，你还不是郁嗣啊，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你不会真以为我两次放过了你，这一次也是开玩笑吧？”
“没有啊，你很认真，我也很认真的。”林鸣深吸了一口气，“你猜……我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呢？”
“因为……我师父来了啊。”林鸣抬起头，看着女鬼。
女鬼哈哈大笑：“你师父？他怕是自身难保吧，哈哈哈……你师父，对了，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是啊……他好像刻意忽略了这件事。但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接受了那么多的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师父，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同一个人啊……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保护自己……我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