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说着又附耳过来，放低了声音：“姜承啊，我看你能说会道，把客人伺候得又好，所以便给你这个机会。这位客人出手可阔绰大方得紧，但偏偏口味又太刁，我们的厨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天通楼挖角过来的，没想到这样烤的鱼客人还是不满意，还把鱼摔到我的脸上。”
姜承看他脸颊边还有被烫红的痕迹，连忙关切了几句。掌柜哈哈一笑：“这倒不碍事，拿出刀子砍桌子的客人我都见过。我仔细思量，觉得你很会说话，见闻又多，你去后院那里一边烤鱼，一边给客人讲点笑话见闻，兴许这回客人便不挑剔了，一高兴还会好好打赏你。把客人伺候好了，我也会给你另算工钱。快去吧！”
姜承心想，这听来确实是掌柜一片好心，象是要提携自己。假如换作了旁人，也许能就这样安定下来，在这么个大酒楼里当个主管，将来还能接了掌柜的位子也不一定。但可惜，身处乱世，这做生意之道绝非他心目中的一个选择。
不过，自己身上还没多少钱，如果一会要逃跑或者躲到什么地方，多带些钱比较好。这么想着，姜承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顺便又问起那个客人是谁。
“刚才你去了桂山派招外门弟子的考场了吧？我们客栈是官府的定点合作客栈，官府有什么贵客都是安排在我们这里最大最豪华的房间的。现在桂山派的两位武仙，男的那个还在考场，女的便在后面休息了，然后就突发奇想要吃露天现做的烤鱼。”掌柜两手一摊。
姜承心中一动，想到了稍早些时候在野外烤鱼给那位少女的事情。
要说求她帮说情饶命是没什么可能的，毕竟她就算和师兄有嫌隙，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去和师兄翻脸。但姜承还是隐隐感到，自己保命的关键就在于此！
他随手从厨房抓了几个新鲜的梨子带着，和伙计们来到后院。只见那个武仙少女正绷着一张俏丽的小脸站在院子里，腰带旁还系着剑鞘，衣服却换成了平常千金小姐的绫罗绸缎，一头青丝也不再披散而下，梳成了少女的发髻。料想是在这市镇之中不可以穿着打扮得太轻浮随意，以免被人指指点点。她双手扶肩，盯着伙计们，眼光中透出“再烤不好可就烤了你们”那样的不耐烦。
姜承向少女微微一笑，脚尖在身后那个两眼看得发直的刘虎脚面上一踩。刘虎这才回过神来，忙去生火。不多时，氤氲的烟雾从后院中升了起来。其他伙计见准备停当，便侍立在一旁，但少女眼中精光一闪，用剑鞘指向他们，又朝前面的酒店一指，叫他们都退下。于是四五个伙计只剩姜承一个人留在了后院里。
“你，说话。”少女看着忙碌的姜承说。
姜承正用切开的梨子榨汁涂到鱼上，看到她那冷淡的表情，知道说话得小心了。
“大仙，你是想听我说些好玩的见闻，还是——想听我说怎么弄到那个葫芦的？”
既然都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最好能向她说明自己其实对什么邪仙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果然少女眼睛里一亮。姜承把鱼架到火上，一边转着一边开始讲：“其实，那个红漆葫芦，是我从一个北夷将军的手中得到。”当下，姜承在鱼上添油加酱，一边讲起故事来也添油加酱，把自己少年时一次被北兵抓到后脱险的经过讲得活灵活现，细节生动。
故事讲完，鱼也已经烤好送到了少女手上。少女一边大口咬下，一边看着姜承，突然开口：“你，不问我原因吗。”
“对啊，我很想知道。”姜承感觉到她似乎没有敌意，就是说话太少，需要靠猜。对付这种人，只需要顺着说下去就好了。至于“我很想知道”的是啥，那我才不知道呢。
“有灵气。”少女用穿着整条鱼骨头的签子指了过来。签头上还带着鱼头。
有灵气？我？……
“我很好奇。”
我也很好奇！不过姜承并不是个依赖别人给出答案的人，他马上自己脑筋急转开始了思考。很快，姜承便想到了之前马惊涛对自己的态度。
原先马惊涛只是厌烦自己，但在给自己把脉之后便起了杀机。现在这位少女又说自己有灵气，那难不成马惊涛是发现了自己体内的灵气之后才动了杀心？
如果这样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他发现了自己体内有灵气，以为是用邪仙的葫芦修炼成的，所以才那么爽快地决定了杀人，因为自己背了修炼邪仙功法的罪名，所以杀之心安理得！
……但为什么少女也发现了灵气，却没有起杀机呢？只是单纯地和师兄不和吗？
不对，也许只是还没有给自己把脉，所以没能发现自己体内的邪仙灵气。
等一下。这不就表示，她还没有和师兄联系么？
少女伸出纤纤之手，让姜承也伸手出来，要给他把脉。姜承内心一震，表面上却有理有节：“大仙，毕竟您是女子，这样做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少女摇了一下头以示无妨。姜承急中生智：“况且，那位大仙，您的师兄，已经给我把过了。他说，我这灵气很稀薄，但是只要加以时日，学会运功之法，一定能有成就。”
那虎纹大仙会这么说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承可是清楚得很，但眼下只要不被把脉，能怎么打混就怎么瞎说，总之先逃过这关再说。
“你，通过了吗。”少女收回了手问。
“当然了，我也没想到我自己身体里有灵气啊，全都是大仙给我发现的！本来我当时就想请教怎么运功了，但看起来大仙他好像今天特别忙，我就先回来收拾收拾等着消息。”
姜承说的这些话也完全挑不出破绽，少女虽然灵力武力高强，但毕竟是常年深居山门，对世事了解不多，刚才又宅在这里了，没到现场去，什么也不知道。
听了姜承这么说，少女也就信了一大半，加上实际上刚才进城后，她还偷偷跟踪了姜承一阵，看不出他象个会武功的邪仙，只是象个平常人一样干起了小厮的活。马惊涛去官府办公事，她就好好休息了一阵、打坐运气。还有——啃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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