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闻言挑挑眉。
随着这个动作，那条看着就骇人的刀疤顿时显得更狰狞凶狠，玉溪抿嘴低头，抬脚先走了。
七哥随后跟上。
两人站到院中一棵红梅树下，说巧也不巧，这棵树刚好是整个府中开得最早也是开得最好的一株……微风一吹，便有纷纷扬扬的细碎梅花瓣落了下来。
玉溪伸手接住一片从自己眼前落下的花瓣，道：“大人好像独爱梅花呢……整个丞相府，种得最多的就是梅花了。”
七哥笑了笑，心里隐约明了玉溪找他是想打听什么事了。
“玉溪，看着你这个丫头还算水灵机敏的份儿上，我今儿个就把话给你摊开说清楚吧。”
“咱们大人啊，可不是你能想的人物。”
玉溪没想到自己的少女心事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给揭穿，也没想到说这话的人竟会如此直接，连半分余地都不留给她，一张清雅素净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白灰。
“嗳你也别怪我说话实诚，实在是这……”
七哥虽说是打小就混的，对什么都能下狠手，可唯独看不得女孩子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一时间连嘴都不会说话了。
“……你以前是在后院那座独立宅院里面当差吧？常年看着你今儿个送到大人面前的那副卷轴，却始终不知道里面绘的是什么人吧？”
“那你可是知道咱们大人，三年前曾娶过妻？”
玉溪瞪大眼，神情惊讶。
七哥叹了口气嘀咕道：“我就知道……”搓了搓手，七哥抬眼，“玉溪，刚才你是看到画像上面的人了吧？你想问我的，就是那个人是谁对吧？”
玉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刚才……的确是想问这个的，可是现在，她好像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嗯，你想得没错，就是大人的结发妻子，三年前因为定国公谋逆满门抄斩的国公府大小姐顾昔年……”
玉溪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别……”七哥说道，面上有些为难，“……夫人那时早就嫁给大人了，对于此事毫不知情……圣上本来是要将夫人一并治罪的，可大人去求了情，在御书房外的石阶上长跪不起，最后才换回了夫人一命……”
“可夫人得知双亲皆已亡故，心情悲恸郁郁寡欢，不久就去了……”
“今日，是夫人亡故的日子……”
玉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那座院子的，一路上都觉得自己神情恍惚脑子乱作一团，耳边回荡的是七哥那句“今日，是夫人亡故的日子……”
……夫人的祭日，难怪大人今日看起来一直不对劲，还一大早就让自己去那座院子里把画轴给拿过来……
以前，大人都不许旁人碰那副画轴的，除非是必要的清理灰尘。
……
城北梅林今日异常热闹，展一舟带着若依到那里的时候才知晓原来今日张家的小姐在这里设了赏雪宴，邀请了好些小姐们过来赏雪作诗……
“将军，咱们还要去吗？这么多的人……”
若依站在展一舟身后躲在一棵梅树后面，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们，蹙眉问道。
“什么时候梅林也这么多人了？”
展一舟低头苦笑，竟是避开了若依此问。
如此，若依便知晓展一舟是没打算离开这里。
可万一那个书家小姐不来呢？
将军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京中林新禄和大皇子的人都在明里暗里的找他，要是被这里的小姐丫头们撞见，保不齐会跑出去乱说话，那个时候……
“若依，都过了好几日了，我还未曾问你，赵家对你可还好？”
若依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展一舟竟还会问起关于她的事。
“……尚可。”
若依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事实上，自从那天知道展一舟出事，她跟着宋元粟出来寻人之后，就一直没有去过赵家……赵家的人也来过几次尚书府，可都只是在门口不远处转了几圈，就又偷偷摸摸如同做贼似的回去了。
这些，还是后面宋元粟告诉她的。
是以如今赵家是个什么情形，赵夫人赵老爷还有赵公子是怎么看待她的，还认不认这门亲事，她都一概不知。
展一舟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是听得若依这般说，便弯唇笑了笑，道：“如此便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是吗？
若依生平头一次对展一舟的话产生了质疑。
……
昔年出来得比想象中的顺畅。
当她戴着风帽一刻不停的走到梅林的时候，还没踏进梅林，就已经听到了里面女子高声吟诗唱曲抚琴的声音，娇笑声怒骂声拍掌叫好声混杂，将安静的梅林惹得一时之间竟比京中最繁华的那条街道还要热闹。
昔年挑高眉头，脸上有些意外。
……难不成展大哥今日不是来问她到底是谁的，而是请她过来看看哪家的姑娘好看品性佳，好帮忙出个主意，让他早日娶个将军夫人回去的？
好像也不对啊。
展大哥最近不是在躲着人，生怕别人知晓了他还活着的事情吗？
这么大张旗鼓的，也不像是展大哥会做出来的事啊。
所以说……这一切都只是碰巧，展大哥约她在这里碰面，刚巧今日有世家小姐们也约好了今日来此处赏梅？
昔年想了想，觉得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性好像是最大的，而后便不再迟疑，将风帽往下拉了拉，低着头猫着腰尽量避开那些女孩子们往梅林深处去了。
展一舟看到猫着腰踮着脚一路偷偷摸摸跑进来的女孩子，尽管被风帽挡着看不清形容，可他却好像能看到隐藏在风帽下那双极其灵动的眼睛。
记忆，一瞬间回到了幼时他和昔年在此处躲迷藏的时候。
小昔……
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女子已经到了近前。
随着女子直起腰来，风帽下的形容也露了出来……是一张并不算熟悉的陌生脸庞。
艳丽张扬，好看得不像话，却寻不到故人半点清雅素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