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连翘抬眼看着昔年，喃喃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沁烛给扯了扯袖子微微摇了摇头，是以到了嘴边的话又打了一个转，变成了一个单调的“是”字。
两个丫头出去了，屋子里更显安静。
书未泯掀起眼皮偷偷打量了一眼昔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忽然有些惴惴。
“书三老爷。”昔年蓦地开口，生疏的称呼让书未泯不悦的抿起了唇角，“我不是书昔年，占用了您女儿的身体，委实非我本意。”
“我本是已死之人，不知为何会重生在您女儿身上……原本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就离开这具身体的，可是……”昔年垂眼，“抱歉，我不知该如何做……这太荒诞了，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接受……”
“今天据实以告，也是因为我把您当做亲人了，不忍心再瞒下去……”
书未泯瞪大眼，两颊肌肉抖动，面上一副骇然之色。
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还是不该说，该藏着的。
昔年叹口气，双手交握规矩置于膝上，神情平静眸子黑亮。
“……你叫什么？”
书未泯动动唇，收起了面上的震惊之色，声线平稳的开口问道。
昔年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吸吸鼻头强忍住眼底涩意，一字一句庄重无比的回答：“我姓顾，顾昔年是我的名。”
“姓顾……”书未泯喃喃旋即眸子睁大，“那顾成书是——”
“……是我的生父。”
昔年呼吸一窒，极力忽视掉心尖那针扎似的尖锐疼痛，微笑应声。
生父啊。
书未泯恍然又点头道：“难怪当初大嫂他们都说你的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像是在乡野之间长大的孩子……母亲还说是你聪慧，无书自通，是咱们书家祖上积德修来的福气……却没想到这本就是你原来的面貌。”
“自幼生长在京城这等繁华之地，又是定国公府那样尊贵无匹的人家……怎么会不懂这些闺阁女子间的礼仪？”
说到这里，书未泯低头苦笑一下，“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个女儿……感情到头来还真的不是我的。”
“便宜爹爹若是愿意，自然还是昔年的爹爹的，只不过昔年的身份……只怕是一旦暴露便会连累便宜爹爹和书家……”昔年说道，声音有些哽咽，“如今便宜爹爹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不是书家的女儿，再留在书家也委实不可，我这就收拾……”
“收拾什么！”书未泯沉下脸，摆出一副为人父的家长气势，“刚才不是还叫我便宜爹爹吗？口口声声说着要当我的女儿，拿我当爹爹，可转过头就想要走——你这不是唬人是什么？”
“可是……”昔年有些为难的看着书未泯，“我在这里，迟早会连累便宜爹爹和书家的啊。”
“要连累早就连累了，现在才来说，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给我乖乖留在这里当书家五小姐，今天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
书未泯下了决定，旋即不等昔年再张口说出反驳的话，就急急起身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连翘沁烛站在廊下，因着屋子里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也听不见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此时看到书未泯面色不善的从屋子里走出来，连余光都没留给她们，唯恐书未泯在屋子里动手打了昔年，赶紧墩身施礼送别书未泯后就匆匆进了屋。
“小姐。”
昔年跪坐在美人榻前的蒲团之上，听得动静，忙收了面上的神情，抬眸看过去。
“小姐……三爷是不是……”
两个小丫头双手揪着衣裙，神情不安的望着昔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开口询问方才的事。
昔年莞尔一笑，招手让两个丫头过来坐下，道：“没什么，就是私自跑出去让便宜爹爹恼了，我也认错了，想来便宜爹爹再过一阵子就会消气了，你们也别担心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得了昔年的准话，两个丫头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唇角一弯露出笑来。
“小姐，那之前三爷说的……您是不是真的喜欢……展将军？”
连翘眼珠一转，蓦地就想起了之前书未泯说的那番话，一面问着一面在心里盘算她是不是这几日也该在京城里多走动走动，帮忙打听一下展将军的下落。
若是能够再顺手替小姐牵一根红线……那可就真的是太好了。
怎么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展大哥可是她的兄长啊，两个人自小就在一起玩，就算是换了一副身体，可她还是她啊，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兄长生出那样的情意来？
昔年心内无语，有心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这话该从何说起。
毕竟在两个丫头的眼里，她是书昔年又不是顾昔年。
主子若是嫁得好，她们做丫头的脸上也跟着有光，是以这般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也是人之常情。
昔年脑子里思绪涌涌，面上却是一语不发，连翘见状，心内已是有了大概，顿时欢喜起身，道：“小姐，奴婢前几日在京中置办炭火的时候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小食，小姐今日不能出府，想来待着也是烦闷，奴婢这就去给小姐买点小食回来，让小姐可以就着话本子吃。”
就着话本子吃……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不过左右闲来无事，赏着院中才稀疏绽放的几朵腊梅，读着话本子，吃着小食，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去吧去吧，沁烛你也跟着一道出去走走吧。”
“是。”
沁烛施礼应声，两个丫头一并出了屋子。
外间的雪又下了起来，不多时，院中才有点点融化迹象的雪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住。
宽敞明亮的院中有小童揣着手踩在积雪上匆匆走过，留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尽欢，你这急匆匆的是要跑到哪里去偷懒？”
宋十一蓦地出现，吓得小童一个趔趄，踉跄几步终究还是撞到了院中的青松上。
枝桠上的雪霎时兜头落了下来，引得尽欢直打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