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的时候，衙门的人打着灯笼把大太太的尸首给送到了书家。
书昔时和书未决只字未留就离开了江州城，是以大太太的丧事是书昔月一手操办的，待到头七过去，中秋也来临了。
“小姐，今年中秋打算怎么过啊？说起来，这还是小姐您认祖归宗后过的第一个中秋呢，咱们是不是该找三爷和六小姐一起，好好在府上热闹热闹？”
一大早连翘就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围在昔年的身边说个不停。
昔年端坐在铜镜前，由着沁烛给她梳头，自己则是拿了本话本子在读……奈何连翘的声音一直挥散不去，惹得昔年怎么也读不进去那话本子，只得意兴阑珊的丢到一旁，认真听连翘说起话来。
这么快就到中秋了啊……
昔年颇觉怅然若失。
“小姐，小姐？”
连翘伸出手在昔年眼前晃了晃，昔年回神，啊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连翘问道。
“没有的事。”昔年摇头，“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问今年中秋怎么过是吧？”
“嗯嗯。”连翘顿时猛点头，“奴婢刚才还说要不要让小姐您跟着亲自动手做做月饼，这也算是一些乐趣嘛。虽说三爷从不要求小姐们要会这些，依着咱们书家的钱财，也犯不着让小姐们去做这个，但奴婢总觉着可以试着来玩玩嘛。”
“小姐成日待在屋子里，不是看书就是下棋的，定是也乏了，趁着中秋换个新花样，到时还能请三爷和二太太一并过来吃小姐做的月饼，岂不是美哉？”
做月饼……昔年下意识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掌心处带着薄薄的茧子，嗯……一看就不是做月饼的好苗子。
“还是算了吧。”昔年摇头拒绝，“今年的中秋就这般过吧，没什么值得祝贺的事。”
“哦……”
连翘顿时耷拉了脑袋，小脸上泛着的光也跟着黯淡下去。
“小姐。”
连心从外面进来。
“连心姐姐。”
连翘和沁烛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与连心见礼，连心则是墩身朝昔年行礼。
“你们先下去吧。”
昔年瞥了一眼连翘和沁烛，说道。
“可是小姐，您的头发还没梳好呢！”
连翘指着昔年才梳了一半的发髻说道。
“无妨，我和连心姐姐说完了事情，再让沁烛进来梳好便是。”
小姐都这样说了，连翘和沁烛自是没有再说话，弯身退了出去，照着往常一般把屋门给二人合上。
廊下，连翘和沁烛一左一右的站在屋门的两侧。
沁烛是盯着鞋面一动不动，而连翘就不是这般老实了，眼珠骨碌碌转着不说，还时不时在廊下走来走去，一副想要去偷听墙角又觉得不妥的神色。
少顷，连翘蹿到沁烛面前，问道：“沁烛，你难道不担心吗？”
这话问得奇怪，沁烛一脸不解。
“哎呀我的意思是，小姐最近明显很喜欢和连心姐姐待在一处，每次和连心姐姐说话都是让我们两个出来，这样下去，小姐会不会提拔连心姐姐做了一等丫头，不要我们两个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沁烛笑了笑。
“连心姐姐本来就是一等丫头啊。”沁烛说道，“以前跟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府上各房的婢子见了，谁不得乖乖同连心姐姐见礼？连翘姐姐你说这话就委实太……”
“那不是以前么？现在老太太都不在这世上了……”连翘嘀咕，“连心姐姐老是往咱们小姐房里跑，小姐又这么亲近她，谁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把我们给赶出房里了？”
“这件事么，连翘姐姐倒是不必担心。”
“不担心？！”连翘拔高了音量，“你是不是傻啊？我们要是被赶出了小姐房里，就不是一等丫头了，就得和那些人一样去做杂活，累都累死你……”
沁烛摇头失笑。
“算了算了，不和你这个小丫头说，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连翘心浮气躁的摆摆手，垂头走到另一边去站着，心里却在琢磨此刻的昔年和连心到底在屋子里说什么。
而屋子里，昔年和连心因着都是练武之人，耳力自然比连翘沁烛要好上许多，是以连翘沁烛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可昔年和连心却是能听见她们的。
“嗳连心姐姐，看来有人在担心你抢了她的位置啊。”
昔年面带笑容揶揄着连心。
“真是瞎担心。”连心撇撇嘴，“小姐，连翘这个丫头忠心倒是忠心，就是有时候难免太过看重一等丫头二等丫头之分……这样下去，难保有朝一日她不会为了前路对小姐做出什么来……小姐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不碍事。”昔年摆摆手，浑然不在意，“连翘这个丫头也就是对这个一等丫头的位置看重了些，旁的倒是不错。”
连心点点头。
“对了连心姐姐，发现柳叶的行踪了吗？”
“奴婢今日过来就是想和小姐说这件事。”连心正色道，“府上的人都忙着给大太太筹办丧事，竟没有人注意到表小姐离开了书家。不过还好，表小姐并没有带走泼墨，经过这些日子的追查，奴婢已经找到泼墨，并将她带了回来，小姐您看……”
“带回来了？”
昔年脸上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泼墨跟着柳叶一道走了，是以在听到连心说前半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认定了没有找到人，没想到……
“人在哪儿呢？”
“就在外面候着，不过……”
“不过什么？”
“泼墨的状态……奴婢瞧着不大好，不过这只是奴婢的判断，具体事宜还得请大夫过府看了才知晓。”
昔年眉头轻蹙。
连心一向是不说这种话的，可如今她说了，那就只能说明泼墨的状态比她想的还要糟糕……是染上了什么恶疾还是有人下了毒手？
若是有人下了毒手，那个人可是柳叶？动机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我去瞧瞧。”
昔年说道，抬脚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