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不错的姑娘，长得好，性子也好。
二太太眸中划过一丝赞赏，不过很快又被阴翳给遮盖住。
如果这姑娘不是从乱坟岗里出来的，如果那个柳叶在和她接触后没有出现那等没了神的症状，就凭着她能够让小祺愿意和旁人接触这一点，她也绝不会阻挠他们。
只是可惜了。
二太太端起矮几上的茶抿了一口，掩饰掉了面上一闪而过的遗憾之色。
“年丫头，听小祺说今日你们一道出府去学堂转悠了？感觉如何？年丫头如今的年纪，想要进学堂委实是晚了些，可咱们书家向来注重对小辈的教导，年丫头若是想跟着先生学东西，大可让老太太从外边儿请一个更高明的先生来府上单独教授。这样也好过总是跑出府去，对吧？”
“年丫头听了可不要难受，二伯母也是说句实话。年丫头到底是个姑娘家，虽然时下并不像前朝那般对女子出府有诸多的限制，但女孩子，老是往外跑终归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年丫头觉着二伯母说得可对？”
说得当然对，甚至于让她连一丝错处都寻不出来。
昔年莞尔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般直直的望着二太太，似是看穿了二太太说这话的真正用意。
二太太打了个激灵，手中的茶也因为这一动作不慎洒出来了几滴，在靛青色的衣衫上留下几个深深的印记……
夜风轻拂，惹得屋内的烛火晃了几晃。
二太太猛然回神。
偌大的室内而今只剩下她一个人。
若不是隔着她不远处的矮几上还放着半盏凉透的茶，恐怕她真的会以为方才见到的那个容颜绝世的女孩子只是自己的臆想。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她一个妇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那样若有似无的一眼给看得心头发虚……
二太太阖眼，纤长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按揉，心中却是更加笃定府上近日传的流言非虚。
看来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小祺同那样一个姑娘来往才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也总是比不上天算的。
还没有等到二太太再找书成祺说这件事，整个江州城的茶楼酒肆都被另一件事给占据了。
“你们说知府大人这是为什么啊？书家可是咱们江州城首屈一指的大家，那大小姐书昔时也是长得倾城绝艳，李公子娶了书大小姐，不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么？怎么这亲事说退就退了？”
“你还不知道啊？我听说是因为书家另给书大小姐谋了一门亲事，那人好像是京城的大官儿呢！门第比李公子的门第高多了！你想想，你要是书大小姐，还乐意嫁给李公子那样的人么？”
“嗳——我这差点都被你给绕进去了。你这话说得不对呀！”
“怎么个不对了？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你方才说是书大小姐瞧不上李公子了，所以才退亲的，但是前来退亲的，不是知府大人么？细究起来，可是人李公子不要书大小姐了！”
“砰！”
斜刺里忽地踢来一只脚，将众人方才还围着的小木桌直接给踢翻了。
众人大惊失色的同时又难免神情不虞的往来人看去，奈何来人的面色比他们的看起来还要凶神恶煞。
“谁让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子了？我们书家的事，犯得着你们这些人在这里说么？”
书昔月不过是被府上的气氛给惹得心情有些烦闷，便想着来茶楼酒肆里听听书，哪里知道这茶楼酒肆里竟是比她们书家还要热闹！
“书五小姐，这里又不是你们书家，你平素管管书家也就成了，难不成这到了外面了，你还要来管？”
以往他们忌惮书家，除了书家财大气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书家同知府大人是姻亲关系。可如今书大小姐被人给退了婚事，他们一群大老爷们，难不成还要瞧着一个小姑娘的脸色过日子？
果然，有人这么一开口同书昔月呛声，立马就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说话。
七嘴八舌唾沫横飞的，直把书昔月给吓得楞在了当场。
好在跟在书昔月身边的丫头机灵，见情形不对，忙将书昔月给拉了出来。
站在宽阔的大街上，书昔月不悦的甩开丫头的手，斥道：“谁让你拉我出来的？我要回去和他们理论！这些人是吃饱了没事干的，竟然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书昔月一面说着一面撸着袖子。
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小丫头哪里还肯放书昔月回去？
而且眼下放书昔月回去，摆明了就是要出事的，待到回头大太太和老太太问起，小姐倒是没什么事，她这个做丫头的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命了！
想到这里，丫头忙伸手拦住书昔月。
“你这是找打么？竟然敢拦我的路！”
书昔月冷冷的扫了丫头一眼，吓得丫头差点下意识的就要将手给收回来，但最终，丫头还是咬牙将手拦在了书昔月的面前。
“小姐，奴婢知道您现在心情不好，可是那些人说得对！咱们书家的确是家大业大，在江州城向来横行无忌，可是小姐您不能仗着是书家的小姐，就在外面胡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丫头忙收了声，旋即又接着道，“回头若是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了，定是要罚小姐您抄经书的！小姐不妨先忍一忍。”
丫头跟在书昔月身边已久，很清楚书昔月最怕什么。
果然，书昔月听到抄经书三个字，满腔的怒火就像是被人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倏忽一下熄灭了，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但是这件事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大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长时间了，若是她之后出府来还听到这些话，岂不是会想不开？
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这样的侮辱，尤其那个人还是书家最引以为傲的书昔时！
书昔月紧抿着唇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茶楼。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