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显然被昔年如此冷淡的反应给惹得怔楞了一下。
不过到底还是见惯了各种风浪的人，很快大太太就笑了起来，嗔道：“年丫头怎么这一病，同大伯母倒是生分了？年丫头可是在心里责怪大伯母没能早些派人去将你给接回来，要是早些去，年丫头也不至于淋雨生病，一直到今日才醒了——”
“这真要说起来，年丫头是该怪罪大伯母的。”
大太太收了笑，面上开始浮现出丝丝懊恼自责。
“大伯母是哪里的话？”昔年垂下眼睑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刚好些么？昔年是怕大伯母同我如此接近，到时候被昔年过了病气去，那昔年岂不是成了罪人了？况且……”
昔年余光瞥见正向她们走来的连心，道：“咱们不是来看祖母的么？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咱们在这里寒暄，冷落了祖母，祖母知道了，定然是要生恼的。”
大太太也注意到了连心的身影。
“……还是你这个丫头心疼母亲。走吧，咱们快些进屋去吧。想来母亲已经知道咱们要来了，此刻正在屋子里等着呢！”
大太太含笑拉起了昔年的手。
这一次，昔年没有再想法子挣开，而是压住心内的反感，乖巧的跟在大太太的身边一道往前走去。
身后的连翘见状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气。
“呵……”
连蕊冷笑一声。
在连翘看过来的时候，傲慢的抬起了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般，趾高气昂的向连翘投去极为蔑视的一瞥。
连翘知道连蕊到底在冷笑什么，心里恨不得立即上前去给连蕊那张脸上挠上两爪子，奈何她知道，她……不能。
只因连蕊，是大太太身边的人。
她不但不能上去挠她，相反，还得处处避让着连蕊，讨她欢心才行。
真是恨哪！
……
老太太上了年纪，此番一病，整个人精气神儿感觉都跟着去了一大半。
见到昔年和大太太，纵使想同她们多说说话，这身子啊，也跟不上了。
“……好了，年年，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你身子也才好，还需要好好养养才行，别跟这儿自责了，祖母不怪你，是祖母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了。若是在我年轻的时候，你以为，你这点儿小事儿，还能气得我病重不成？只怕是那个时候，躺床上将养的人只有你一个才是！”
老太太掏出帕子掩嘴咳嗽了几声。
“连翘，把年年带回三房去。还病着呢，你这个丫头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年年小不懂事，你这个丫头也不懂事么？明知道她病还没好全乎，就让她四处乱跑——”
老太太面色沉沉，饶是大太太见了都要心头发慌，又何况连翘这个小丫头呢？
“是，老太太。”连翘从门边走进来，冲着老太太施礼应声，旋即对着昔年道，“小姐，咱们回去吧。等过些日子身子好些了，咱们再过来看老太太。”
昔年点点头，又给老太太和大太太施了一礼才抬脚离开老太太的院子。
“咳咳……”
昔年一走，老太太就再不掩饰，索性丢开了帕子，痛快的咳嗽了起来。
大太太一惊，忙坐到床沿替老太太拍背，待到老太太咳嗽声停了，这才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盏喂到老太太嘴边。
“母亲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咱们这一大家子，还都要依仗母亲呢！”
老太太勉强喝了两口茶水，就将头别到了一边，同时伸出手把茶盏往外推了推。
大太太把茶盏拿给丫头。
“……大媳妇，年年只是个孩子，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她。”
老太太抓住大太太的手，浑浊的眼也看向了大太太。
因在病中，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
“我老了，老二早早去了，老三又是个靠不住的，左右这书家，到头来还得靠着你们大房一脉。我所求也不多，只求我百年归后，你们多多照顾照顾二房和三房……都是一家人，别同京中那些大家族一般，明里暗里争斗不停，连自家人都下得去狠手——”
若说大太太听到这里还不明白老太太是在说什么的话，这些年那可就真的是白活了。
果然那夜的事情没瞒过老太太的眼……
大太太敛去心思，轻笑着安慰：“母亲，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我们这一大家子啊，还得等着母亲您带我们一起往前走呢！母亲可别这么说，您啊，就是急火攻心，好好养养也就好了。”
谁都不想死，老太太也不例外。
听到大太太如此说，青白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笑意。
不过到底精神不济，很快老太太就睡了过去。
“连心，母亲这里你这些日子就好生看顾着，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大房找我便是。”
大太太捏住被角，小心的理了理，确定老太太身上没有丝毫能受风的地方后，才直起身子对着连心道。
“是。”
连心垂首施礼应是。
出了院子，大太太就不动声色的往身后瞥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连心的身影，大太太这才沉下了嘴角。
“……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精明，连书昔年这个鬼丫头都没看出任何端倪的事情，老太太竟然看了个清楚。”
“还说什么书家早晚都是要交到大房手上的，哼！要不是她身子骨不行了，她会舍得把书家交出来？！”
大太太说起这个就来气。
别看着这些年老太太不大管府上的事情了，甚至在外人的眼中，书家偌大的产业，一直都是她这个大媳妇说了算，可实际上……
哼，她不过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府上一个月的花销，书家那些田庄铺子每月的收益，最后都是要交到老太太那边，让老太太过目了才算完事儿的！
“嘘——”连蕊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见到没人在这附近，这才松了口气，伸出食指冲大太太嘘声，“隔墙有耳，太太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也千万别在外边儿说。”
大太太抿了抿唇，脸上虽然还是不虞，但好歹是噤了声，没有再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