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站在原地，右手还贴在胸口，掌心压着那半截染血的青铜罗盘。指针还在动，方向没变，依旧指向北方。他的额间有些发烫，竖瞳残留的银光没有完全散去，像一层薄雾覆在眉心。
风停了，碎石也不再漂浮，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就在这时，黑洞边缘泛起一道微弱的波纹。不是扩张，也不是收缩，而是像水面被轻轻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青灰色长袍，袖口绣着暗金纹路，手里握着一柄折扇。扇面画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张着嘴，像是在尖叫。扇骨是黑色的，仔细看能看到上面刻着名字，每一个都熟悉——那是叶无痕曾经吞噬过的人。
来人站定，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你吞的越多，欠的越多。”
声音不高，却让叶无痕体内本源之力猛地一顿。那不是攻击，也不是法则压制，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像是债主上门讨账，理直气壮。
叶无痕没说话，左手慢慢移到腰间，握住了噬魂链。链身冰冷，但此刻正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对面那人轻摇折扇，动作缓慢，可每一下都撕开一丝空间裂缝。他开口：“你以为你在变强？其实你只是把别人的命，背到了自己身上。”
叶无痕眯起眼。
这声音太熟了。
不只是熟，是刻进骨头里的记忆。小时候练功失误被打断肋骨，是他笑着说“这是为你好”；前世突破九重天门，也是他站在背后，用这把折扇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叶南天。”
他终于出声，语气平静。
那人点头，笑意不变：“你还记得我就好。”
话音未落，折扇突然合拢，直刺而来。速度不快，但轨迹诡异，绕过了所有防御角度，直奔咽喉。
叶无痕没退。
他抬起右手，额间竖瞳猛然睁开，一道银光射出。这不是随意释放，而是经过第578章那一战后真正掌握的空间锚定之力。银光如线，在空中划出三道交错的轨迹，正好拦在折扇前进的路上。
“咔。”
一声轻响，折扇前端被银光切断。接着是第二段、第三段，整把扇子像是被看不见的刀层层剥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悬浮在半空。
叶南天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脸上却没有惊讶。
那些光点开始移动。
它们没有消散，反而在空中缓缓重组。先是四条腿，再是耳朵，最后是尾巴。等轮廓清晰时，一只鎏金傀儡兔静静地蹲在那里，双眼紧闭。
叶无痕瞳孔一缩。
这只兔子他见过太多次。苏璃月走到哪都抱着它，战斗时会睁眼，流出金色液体。现在它就站在那里，不动，不语，像是一件死物。
然后，它睁开了眼睛。
两道金光从兔眼中射出，速度快得无法反应。叶无痕只觉双臂一紧，脖颈也被缠住，低头一看，金光已化作锁链模样，牢牢捆住他的四肢和脖子。
这不是普通的束缚。
他能感觉到，这些光里带着轮回的气息，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像是某种记忆的碎片，正在试图钻进他的识海。
他立刻封闭经脉，切断所有外连通道。同时调动右瞳之力，往金光中探去。这一看，他心头一震。
金光里浮现的画面，是他亲手将一块镜子碎片塞进自己心脏的场景。地点陌生，像是某个废弃殿堂，而站在旁边看着他的，正是眼前的叶南天。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
这不是真的傀儡兔，也不是苏璃月的本体。这是叶南天用自己的视角，重构出来的东西。目的不是杀他，而是让他怀疑——怀疑自己做过的事，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那些亲近的人到底是谁安排的棋子。
“你以为你在救她？”叶南天开口，声音低沉，“可你每一次出手，都在把她推向更深的地方。”
叶无痕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他知道不能慌。一旦心乱，本源之力就会失控，到时候别说挣脱，连意识都可能被拖进去。
他不再挣扎，反而放松身体，任由金光锁链缠绕。同时将三色法相收回识海深处，只留一丝银光顺着金光锁链反向追溯。
这条线通向哪里？
他一路追，穿过层层光影，最终停在一个极细微的血纹上。那纹路形状奇特，像是一圈又一圈的环，环绕着某个核心点。
他认得这个痕迹。
前世他拼死反击，一刀划过叶南天的咽喉，留下六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后来每次见到这个人，都能看到那几道疤痕微微发紫，像是永远愈合不了。
而现在，这道血纹就在折扇残片的核心处，和叶南天的伤疤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这把折扇，不只是武器，更像是一个容器。它记录了他吞噬的一切，也封存了叶南天的部分本源。刚才那一击，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一次试探——看看他能不能看穿这层伪装。
“你养的刀？”叶无痕忽然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刀也会回头割主人的喉咙？”
叶南天站着没动，嘴角的笑也没消失。
但他身后，黑洞边缘的波纹又开始晃动。这一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你不明白。”他说，“从你重生那一刻起，所有的选择都是我给你的。包括你现在站在这里，也是我想让你看见的结局。”
叶无痕没回话。
他只是盯着那只傀儡兔，盯着它的眼睛。
金光还在缠绕，锁链越来越紧，几乎勒进皮肉。但他能感觉到，源头的那道血纹已经开始松动。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找到真正的破绽。
“你说我欠的多。”他低声说，“那你告诉我，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那我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也算你的罪？”
傀儡兔忽然抖了一下。
兔眼中的金光出现一丝裂痕。
叶南天的笑容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咽喉位置，仿佛那里真的有伤疤在痛。
“你可以恨我。”他说，“但别忘了，是你先动手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要退回黑洞之中。但就在最后一刻，傀儡兔的嘴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救我……”
很轻，带着颤抖，和苏璃月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叶无痕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呼吸停了一瞬。
他知道这是假的。
他也知道这是陷阱。
可那个声音，还是让他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揪了一下。
金光趁机收紧，锁链深深嵌入皮肤，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