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站在原地,右手还贴在胸口,掌心压着那半截青铜罗盘。风停了,碎石也不再震动,可他眉心却开始发烫。
不是错觉。
那股热从额间竖瞳的位置扩散开来,像有东西正往识海里钻。他闭上眼,三瞳同时沉入内视状态,却发现原本平稳流转的本源之力突然变得滞涩。
紧接着,一段旋律响了起来。
很轻,像是从记忆深处浮出来的。调子熟悉得让他手指一紧——是他小时候听过的童谣。
可这声音不对劲。每一个音都带着重量,落进识海就像钉子扎进骨头。他想抬手掐住耳朵,却发现身体动不了。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每唱一句,就有锁链凭空出现,缠上他的四肢、脖颈、心脏。那些链子透明,却沉重无比,把他一点点往下拉。
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这不是外界传来的声音,也不是幻觉。这是心魔在动。
他立刻调动三色法相。暗红吞噬之力涌向左瞳,银白分解之力注入右瞳,紫金竖瞳则开始震荡频率,试图抵消那段旋律的共振。
但他没开口,只是让法相代他发声。
三色法相悬于头顶千米高空,忽然张口,唱出一段完全相反的调子。那声音没有歌词,只有节奏和音高对冲,像两股水流迎头撞上。
“叮——”
第一道锁链断裂。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每断一根,虚空中就炸开一道光影。
第一个画面浮现:苏璃月跪在一座黑色祭坛中央,手腕上的锁链深入地面,另一端连着一面破碎的镜子。她的血顺着指尖滴落,每一滴都让镜片裂开一丝。那只鎏金傀儡兔倒在她脚边,眼睛流出金色液体,像是融化的金属。
第二个画面亮起:萧红绫站在一片火海中,披风已经烧尽,只剩几缕残布挂在肩上。她双手握着青铜铃铛,可铃身布满裂痕,摇一下就掉一块碎片。她的眼眶开始模糊,皮肤表面浮现出像素般的格纹,像是随时会崩解。
第三个画面闪现:龙葵蜷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按住心口。她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每一次心跳,胸口就鼓起一块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发间的龙角簪正在发烫,冒出黑烟。
三个场景同时存在,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它们正在发生。
叶无痕瞳孔一缩。他认出来了,这三个地方都不在九域之内。一个是轮回殿废墟,一个是九霄塔顶,一个是幽冥渊底。三处空间彼此隔绝,却被同一股力量串联起来。
而那股力量的源头,正是这首童谣。
他不再犹豫,直接命令三色法相分裂。
暗红之影瞬间扑向苏璃月的画面,伸手抓向那根连接她手腕的锁链。它五指张开,掌心形成漩涡,要把整条锁链连同抽取的轮回之力一起吞掉。
银白之影冲进萧红绫所在的火海,双臂展开,无数细线从它指尖射出,缠上那些错乱的命运丝线。它开始一根根理顺,强行修正因果流向。
紫金之影直奔龙葵心脏所在的位置。它抬起手,掌心朝下,准备将那团跳动的火焰纳入本源,先稳住她的身体。
三道身影各自出击,可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目标的瞬间,童谣变了调。
最后一个音节拉得很长,尾音上扬,像刀锋划过玻璃。
所有画面猛地扭曲。
暗红之影的手刚碰到锁链,就被一股反力弹开。那锁链突然活了过来,缠住它的手臂,开始往回拽。
银白之影刚理顺一半因果线,天空突然降下雷光,把所有线头全部烧断。萧红绫的身体开始像素化溃散,铃铛脱手坠落。
紫金之影的手还没落下,龙葵的心脏猛然膨胀,喷出一道金色火焰,直接轰在它脸上。那火焰带着逆鳞的气息,却充满敌意。
三道法相同时受创,齐齐后退。
叶无痕本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站在星域古道中央,双脚未动,可全身肌肉都在颤抖。三瞳在眉心高速旋转,颜色忽明忽暗。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心魔不是要困住他,而是要用这段童谣构建一个闭环——只要他试图救她们,就会触发对应的反噬。救一个,另一个就会崩溃;救两个,三个都会失控。
这是一个死局。
他睁眼,盯着前方虚空。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你想让我停下?”他低声问。
回应他的,是童谣重新响起。
这一次,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
他发现自己张着嘴,却没有控制声带。那旋律自动流淌出来,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被占据。
他立刻切断咽喉气流,用鼻腔呼吸,强行中断发声。同时催动本源之瞳,将体内每一丝异样波动都扫描清楚。
果然,在他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小团能量正在跳动。形状像极了一朵莲花。
那是苏璃月胎记的共鸣点。
他左手猛地按上去,五指发力,硬生生把那团能量压住。疼痛让他额头冒汗,但他没松手。
三色法相再次凝聚,这次不再分裂,而是合为一体,悬浮在他头顶上方。
它张开嘴,不再唱歌,而是发出一声低吼。
那声音不带旋律,纯粹是频率冲击,专破音波类操控。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出去,所到之处,童谣声戛然而止。
锁链一根根崩断,画面尽数消散。
四周安静下来。
叶无痕喘了口气,右手仍握着青铜罗盘。它还在发烫,指针指向北方,但不再是单纯的地理方向。
他知道,那是牵引的起点。
他低头看了眼左肩,刚才压制的地方已经平复,可皮肤下仍有微弱震感,像是有个东西在轻轻敲打。
远处的地平线依旧泛着光痕,新的裂口正在缓慢扩张。
他站着没动,三瞳缓缓闭合,唯有额间竖瞳残留一丝银光,照在他手中的罗盘上。
罗盘背面那行刻字又浮现出来:“逆命者,终将锚定天轨。”
他盯着那句话,忽然觉得不对。
这字迹磨损严重,像是多年前所刻。可刚才他第一次看时,并没有注意到最后一笔有个小小的勾。
而现在,那个勾变得更深了。
仿佛有人刚刚重新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