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共工之怒·不周山啸
盘古殿内的决议已定，“任其自生自灭”的漠然如同冰冷的法则，烙印在巫族对人族的态度之上。然而，那场短暂议事的余波，却并未就此平息，尤其在那位性情最为暴烈、视力量为唯一准则的祖巫心中，点燃了难以遏制的怒火。
“哼！”
共工祖巫那高达百丈的蟒身真身，裹挟着滔天的水汽与寒意，直接撞破了盘古殿偏殿那混沌的空间壁垒，出现在外界苍茫的洪荒大地之上。他深蓝色的肌肤上，先天水纹鳞甲因愤怒而微微张开，吞吐着幽深的玄光。赤发如血河倒卷，在他脑后狂舞，每一根发丝都蕴含着足以淹没一方大世界的恐怖水力。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此刻再无半分在殿内时的些许克制，只剩下被后土“软弱”言论和帝江“无视”态度所激起的、纯粹而暴戾的怒意。
（区区蝼蚁，也配入吾等之眼？后土妹子竟还为之说话！帝江兄长也太过谨慎！什么观察，什么无视！碍眼的东西，就该直接抹去！）
他心中怒火翻腾，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梗在胸腹之间，不吐不快。庞大的神念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扫过亿万里山河，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那横亘于洪荒中央，撑天拄地、散发着一丝盘古威压的亘古神山——不周山之上！
不周山，乃盘古大神脊梁所化，是洪荒天地的支柱，亦是巫族精神的象征。其山体巍峨，不知其几亿万里高，上半截没入混沌云海，不见其顶，只余苍茫雄浑的轮廓，散发着令万灵敬畏的磅礴气息。山体呈玄黄之色，其上怪石嶙峋，有古老的神木扎根，流淌着先天灵泉，更有无数开天之初便存在的先天禁制隐匿其间。
然而，此刻在共工那被怒火充斥的眼中，这不周山仿佛也带上了几分“碍眼”。它为何要如此“固执”地撑起这片天地？为何不能如他心意般，随着他的怒火一同倾覆？
“吼——！”
毫无征兆地，共工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咆哮，庞大的蟒身猛地人立而起，搅动万里风云变色！他周身缠绕的先天水精之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那两条原本盘踞在他臂膀上的幽暗玄水黑龙，体型瞬间膨胀，化作万丈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融入那无边水汽之中。
刹那间，以共工为中心，浩瀚无边的北冥虚影凭空显现！那不是幻象，而是他以其无上神通，直接引动了洪荒水之法则的本源之力，将北冥之海的投影召唤而来！黑色的海水汹涌澎湃，巨浪如山，每一滴海水都重若千钧，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极寒与碾碎星辰的巨力。天空被无尽的水汽笼罩，日月无光，星辰隐匿，整个不周山区域，仿佛瞬间化为了归墟绝地！
（尔等无视，吾便让尔等看看，何为力量！何为巫族之威！）
共工那双巨大的、覆盖着鳞甲的手掌，猛然向前推出！并非针对任何具体目标，而是将他胸中那口无处发泄的戾气，连同那召唤而来的北冥虚影，化作一道直径超过万里的混沌色水柱，裹挟着破灭万法的蛮荒伟力，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向了不周山那庞大无比的基座！
“轰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
那是法则的碰撞，是力量的极致轰鸣！不周山体表，那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坚固无比的玄黄山石，在这含怒一击之下，竟也剧烈地震荡起来！无数巨大的碎石从山体上崩裂、滚落，仿佛下起了一场毁灭性的陨石雨。山体表面，那些存在了无数元会的先天禁制被瞬间激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艰难地抵消着这毁灭性的冲击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悲鸣。
以撞击点为中心，一道混合着混沌气流与毁灭性能量的环形冲击波，以超越光速的恐怖态势，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显露出背后扭曲混乱的虚无。亿万里内，山河崩碎，江海倒流，地脉翻腾！无数生灵，无论修为高低，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伟力面前，皆感到神魂战栗，仿佛末日降临！
这不周山的剧震，并非寻常的地动山摇，而是直接撼动了洪荒天地的根基！整个洪荒世界，无论身处何地，所有达到一定境界的大能者，心头都莫名一悸，不约而同地将惊骇的目光投向了不周山的方向。
华胥国，悬巢城观星台。
昊正凝神推演着“能量循环模型”中的一个关键节点，试图找到降低灵能熔炉逸散损耗的优化方案。突然，他识海深处那“宇宙哀鸣”监测系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
并非针对区域灵机衰减，而是监测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足以动摇洪荒物质稳定性的恐怖能量爆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根源性悲鸣的震颤。这震颤并非来自地壳运动，更像是…承载这片大地的某种“基石”被猛烈地敲击了一下！
昊猛地抬头，目光瞬间穿透虚空，望向不周山的方向。尽管相隔无尽遥远，他那经过科学大道淬炼、并与监测系统深度结合的神念，依旧捕捉到了那席卷而来的、蕴含着力之极致与毁灭意志的法则余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这种力量层级…是祖巫！而且是含怒出手！目标是…不周山？！）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联想到之前感知到的巫族内部意志波动，以及那最终“无视”的决议，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是共工！只有他，拥有这般狂暴的水之力量，也只有他，会因不满决议而做出如此疯狂之举！他这是在宣泄！）
一股寒意自昊的心底升起。这不仅仅是因为共工展现出的、足以轻易覆灭如今华胥国的绝对力量，更是因为这种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巫族内部那纯粹力量至上、罔顾后果的可怕观念！
（仅仅因为心中不快，便可悍然撞击天地支柱…若他日巫妖大战全面爆发，若我人族不慎卷入…）
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昊的声音通过灵能网络，瞬间抵达三祖及所有核心部门，“不周山方向有变，能量等级超越以往认知！立刻启动最高级别警戒！所有防御阵法全功率开启！格物院暂停一切非必要研究，全力保障‘炎黄2型’机甲最终测试与城防系统稳定！”
悬巢城内，刚刚因备战而紧张起来的氛围，陡然变得更加凝滞。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来自远方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三十三天，凌霄宝殿。
高踞于至尊神座之上的妖皇帝俊，头戴星辰冠冕，身披周天星河法袍，原本正在与东皇太一、羲皇伏羲、妖师鲲鹏等商议周天星斗大阵的演练事宜。突然间，整个凌霄宝殿亦是微微一震，殿顶那模拟周天星辰的穹顶，光华一阵紊乱。
帝俊那双蕴藏着无尽星辰生灭的眼眸骤然睁开，金黄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与讥讽。他的神念何其浩瀚，瞬间便已明了不周山发生之事。
“呵…共工，还是这般莽撞无知，肆意妄为。”帝俊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嘲弄，“如此心性，空有力量，也不过是冢中枯骨，难成大道。撞击不周山？除了彰显其野蛮，还能有何用？”
东皇太一身着太阳金乌神袍，怀抱混沌钟虚影，闻言冷哼一声：“自取灭亡之道！正好，借此机会，让洪荒万灵看看，这所谓的盘古正宗，是何等的不可理喻！”
伏羲眉头微蹙，指尖先天八卦虚影流转，似乎在推演此事的后续影响，但最终只是轻轻摇头，未曾多言。鲲鹏眼中则闪过一丝精光，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幽冥血海，无边无际的污秽之地。
血海之主冥河老祖，端坐于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周身环绕着元屠、阿鼻两把杀剑的虚影。不周山的剧震与那狂暴的水之法则波动，同样惊动了他。
“啧啧…共工这小子，火气还是这么大。”冥河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一种看待“热闹”的残忍兴致，“撞得好！这洪荒，越乱越好！乱了，才有老祖我浑水摸鱼的机会…说起来，那人族…”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华胥国的方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贪婪与算计。
一击之后，共工胸中的郁结之气似乎宣泄了不少。那浩瀚的北冥虚影缓缓消散，两条玄水黑龙也重新缩小，盘回他的臂膀，只是显得有些萎靡。他巨大的蟒身盘踞在因他一击而变得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俯瞰着那依旧巍峨、只是山脚多了些许“伤痕”的不周山，鼻孔中喷出两道冰冷的白气。
（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皆是虚妄！）
他心中咆哮着，对自己这一击造成的恐怖景象，非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有种扭曲的快意。他觉得，唯有如此，才能彰显他共工祖巫的威严，才能让那些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存在，认清洪荒残酷的本质。
他甚至没有去理会这一击可能造成的生灵涂炭，也没有去考虑是否会引发更大的天地反噬。在他的观念里，力量即真理，破坏即宣言。
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因他之怒而山河变色的天地，共工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大地之下，引动地脉水汽，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狼藉的大地，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窒息的力之余威，还有那回荡在无数大能心神中的、关于祖巫之怒与力量至上的冰冷警示。
洪荒天地，因共工一怒而啸，再次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不祥阴影。而远在悬巢城的昊，看着监测系统上那缓缓平复、却依旧触目惊心的能量曲线，眼神愈发深邃。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来得更快，更猛烈。巫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那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本身就可能是最不可控的灾难源泉。他必须加快步伐，为人族，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中，寻得一线真正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