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端杯浅啜一口清茶,指尖轻捻瓷杯沿,缓缓将杯子稳放在案上,眸光淡淡扫过二长老与四长老,语气平静:
“难道你们入五毒教,做毒师、蛊师,初衷便是为了炼制药童与蛊童吗?就没有其他念想了?你们当初学毒制蛊的初心,又是什么呢?”
娇娇这番话落,书房瞬间陷入死寂,烛火摇曳映着二人沉凝的侧脸,二长老与四长老皆陷入深深沉思。
是啊,当初入五毒教,不就是为了变得更强,护住想护之人,能吃得饱穿得暖,过上好日子吗?
何时起,这份简单朴实的愿望悄然变了?是教内遭同门欺凌时,暗自发誓要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
是初尝杀人滋味后,渐渐习惯甚至贪恋掌控他人性命、主宰生死的快感;亦或是手中权势与实力日渐壮大,野心随之不断膨胀,慢慢偏离了初衷。
娇娇见二人周身元气紊乱起伏,面色潮红,尤以四长老气息翻涌最烈,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当即厉喝:“抬起头来,看着我!”声线沉凝震得二人心神一凛。
“我既做了你们的教主,往后若忠心于我、尽心替我办事,你们想要的权、财和实力或者想活过百岁甚至更久,也并非没有可能。”
她目光锐利盯住二长老,沉声道:“你该清楚我的能力。”
二长老浑身一震,方才教主随便一出手,便将他被震伤的耳朵瞬间治愈,还提高了听力。
他望着这位年纪尚轻甚至可以说幼小的教主,心底多了几分信服与信赖,或许,这位教主当真能携五毒教走向更好的未来。
一旁四长老见二长老反应异样,不明缘由,却迫于娇娇的手段与实力,不敢多问,随二长老一同低头,齐声应道:“谨听教主教诲,愿为教主效力。”
娇娇扫了两人一眼,看着两人面容恭顺敬畏的模样,娇娇知道这不过是出于她的手段和淫威。
这些人不过表面暂时对他臣服,心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不过娇娇也不怕,自己不过才刚来几天,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与这些人周旋,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若不愿,那便去死吧。
这边壮壮又被锁住了,不过好在的是,没被锁在暗室里,而是锁在了离山猫不远处的厢房里。
他看着比自己手指还要粗的玄铁链,绑在房间的一颗粗大的石墩上,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和嘲弄。
这是怕他关在暗室里被发现,又害怕他乱跑。
呵!一年多了,这人对他还是不信任呢。
壮壮盘坐床上,掌心骤然浮起一团黑灰雾气,将手腕铁镣尽数裹住。
不过片刻,原本光滑的玄铁链便渐渐冒出细密锈点,锈迹顺着镣铐边缘缓缓蔓延,边缘微微消融,正被雾气悄无声息慢慢腐蚀。
突然,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呕!”壮壮忍不住干呕一声,喉间立马涌出腥甜,却被他死死的又咽回了腹中。
该死,丹田里的怨煞之气还是太少了,竟险些压制不住,心口处的蛊虫。
丹田里的怨煞之气,是壮壮糊里糊涂吸收一年才摸清的。
他发现在暗室中,能吸收到这股神秘能量格外多,出了暗室便骤然放缓,甚至毫无收获。
偶尔山猫带他外出,但凡靠近阴冷晦暗之处,便能感知微薄的能量流转,于是他便猜测其可能与死气有关。
原以为是阴气或鬼气,可去了乱葬岗,发现能量竟也稀薄。
直到一次,山猫带他去一个同门的暗室,里头躺着几个被活活折磨至死的药童,角落堆着累累白骨,浓郁的怨煞之气扑面而来,他这才恍然,自己吸收的正是怨气凝结而成怨煞之气,壮壮便将之唤作怨煞之力。
今日的夜格外黑沉,如一块无缝的玄色幕布从天际垂落,将满天星辰与月亮尽数遮得严严实实,连半分微光都透不进来。
五毒教盘踞的山头浸在这片浓黑里,格外静谧。
白日里因“收缴药童蛊童”禁令而引起的躁动与喧闹,都被娇娇下午及时收回命令的决定而抚平。
娇娇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轻薄长衫,衣袂垂落时利落无拖沓,走动间却自有流云般的飘逸。
面上覆着一方墨色面巾,严严实实遮住小巧的鼻子与唇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又锐利的在黑夜之中扫视,如同巡视领地的黑猫。
她身形娇小,移动速度却快得惊人:足尖轻点青石板,无声无息掠过廊檐;侧身旋绕间,避开巡逻队的火把光影,长衫下摆扫过夜露,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整个人似与夜色共生的鬼魅,悄然穿梭在教中巷道。
这是娇娇成为教主之位后,每晚雷打不动的暗夜之行。
娇娇知道,单纯靠五毒教的那几个长老帮她寻找壮壮和曼花,还不知道要寻找到什么时候。
还有她的仇人,她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怕打草惊蛇。
因为她并不知道当初拿她来试药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只记住了那人的长相。
所以每天晚上,娇娇都从主殿悄然动身,循着山道一寸一寸向外延伸查探。
每靠近一处院落、一间房室,她便凝神催动神识,如无形丝线穿透厚重墙壁,将屋内人的面容、言行尽收眼底,连隐秘在暗室中关押的药童蛊童她都一一查探清楚。
经过三四夜的暗中摸索,她已探查到山中央的内门区域,今夜正要触及内门弟子居所的最外围。
再往外,便是外门弟子的聚居地,那里人员更杂、更多和混乱,探查的难度会更大。
娇娇足尖轻点,衣袂飘飞,如黑色的蝴蝶轻轻地落在屋顶上,屋顶的瓦片夜露未干,沾湿了她玄色的衣角,娇娇浑然不觉。
正当娇娇凝神,将无形的神识化入细线,探入她脚下的屋内,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人时,忽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娇娇循声望去,只见不大的院落里,骤然亮起一盏昏黄烛火。
那灯火在浓黑的夜中微微跳动,仅能照亮身前一寸土地,余下的光影都被夜色吞噬。
黑暗里,握着烛灯的手格外小巧,指节纤细,显然是孩童的手,但仅凭肉眼,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娇娇下意识敛了气息,将原本探向屋内的神识收回重新凝聚,化作几根细密如丝的神识线,悄无声息地朝烛灯方向探去,想要看清那执灯人的模样。
那盏昏黄烛火缓缓朝屋檐这边挪动,娇娇的神识丝线亦如影随形,循着光亮快速凑近。
近了,更近了,神识丝线与那道纤细人影骤然相接,执灯人的模样瞬间清晰映在她的感知中。
那是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瘦削得不见半分婴儿肥,尖尖的下巴衬得巴掌大的脸颊愈发娇小。
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裙,边角处还打着细密的补丁,腰间却别着一个陈旧的葫芦,旁边还挂着两个小巧的白色瓷瓶,瓷瓶塞得严实,不知盛着什么。
许是神识窥探的气息太过灼热锐利,那身影脚步猛地一顿,握着烛灯的小手微微收紧,神色骤然警惕起来,抬眼四下张望,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异动。
就在她抬头的刹那,一双黑白分明、眼尾带着浅浅弧度的眼眸撞入神识,那熟悉的眼睛,让娇娇浑身一怔,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玄色衣料。
是她?太像了,真的会是自己苦苦寻觅的曼花吗?
娇娇伏在冰凉的瓦檐上,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乱了几分,玄色面巾下的唇瓣不自觉抿得发紧。
那眉眼轮廓太过熟悉,分明与记忆中总跟在她身后喊“小姐,小姐”的丫头一模一样!
只是这张脸,瘦削得只剩巴掌大,颧骨微微凸起,竟与当年她从后娘手里救出来时那般憔悴模样如出一辙。
明明后来在山庄里,她已经把曼花养得白白胖胖、满是婴儿肥。
可如今曼花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没遇到她之前的样子。
更让她心头一涩的是,那双往日里盛满天真烂漫、笑起来像浸了蜜的眸子,此刻竟不再天真,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深沉。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