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的巨响,雅间那扇雕花木门竟被硬生生踹裂,木屑飞溅间,黄满红裹挟着一身暴戾之气冲了进来。她鬓边金钗歪斜欲坠,华贵的绫罗裙摆沾着路边尘土与草屑,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进门后她双目赤红,如被激怒的母狮般扫视全场,目光最终锁定在上官妙颜身上时,淬着冰碴子似的锋利:“快说!你声称的线索到底在哪?敢拿本小姐寻开心,今日便拆了这破茶楼,把你丢进京兆府大牢!”
上官玥琪端坐于茶桌旁,指尖捏着青瓷茶盏,轻轻一搁,“当”的一声脆响穿透屋内的喧闹。她抬眼看向破门而入的黄满红,眼神冷得如深冬寒潭,淬着冰碴子般的锐利,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黄大小姐好大的威风,竟敢在茶楼动粗踹门?这临河茶楼是你黄家产业,还是你觉得仗着父辈权势,便能在京城街头肆意撒野、目无王法?”
黄满红原本凶神恶煞的气焰,在看清桌前之人的面容时,瞬间如被沸水浇头的冰雪,轰然消散。她瞳孔骤然收缩,僵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的暴戾瞬间褪去,换上一副慌乱又恭敬的神色。她慌忙撩起沾着尘土的绫罗裙摆,对着上官玥琪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声音都矮了半截,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原、原来是玥琪郡主在此!民女方才一心记挂库房失窃之事,情急之下失了分寸,竟冲撞了郡主,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饶过民女这一回!”
身后的护卫见状,也连忙收起腰间佩刀,垂首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失礼?”上官玥琪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在桌面,震得茶盏微微晃动,茶汤溅出几滴在雕花桌面上。“你父亲库房失窃,自有京兆府按律追查、衙役排查线索,轮得到你带着家奴在大街上横行霸道?掀翻小贩的糖画摊子,让老人家摔得狼狈,吓坏围观的无辜百姓,这叫失礼?分明是仗着黄家的权势,欺压良善!”
黄满红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却不敢违逆这位深得圣宠的郡主。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缩着脖子的家奴狠狠踹了一脚,那力道之大,让家奴踉跄着撞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黄满红厉声道:“没用的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下去给那小贩赔罪道歉,双倍赔钱!再把他的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少了一根木签、一块糖料,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上官玥琪懒得再看她那副前倨后恭的虚伪嘴脸,冷哼一声转过头,端起桌上的雨前龙井抿了口。茶雾氤氲中,她的眼神冷淡如霜,眉梢眼角都带着疏离,竟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黄满红讨了个没趣,却不敢有半分怨言,这才正眼打量起一旁的上官妙颜。见她身着一袭月白素雅衣裙,无过多珠翠点缀,却自带着一股温婉雍容的气度,能与玥琪郡主同坐雅间、神色始终从容不迫,料想身份定然不一般。先前的蛮横气焰彻底收敛,语气缓和了不少,脸上挤出几分急切的恳求:“这位小姐看着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贵女。您方才说有我父亲的关键消息,黄家愿出万两作为谢礼,还请小姐明示线索!”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眼打量上官妙颜的神色,睫毛紧张地颤动着,生怕自己说错半个字惹恼了对方。指尖不自觉地绞着绫罗裙摆,将那华贵的料子揉出几道褶皱,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焦灼与惶恐——库房里的罪证若是落网,黄家便是万劫不复。
上官妙颜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笑意更甚。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藏着几分狡黠的光亮,语气轻快如春日流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黄小姐倒是爽快,万两的谢礼,确实诚意十足。不过我向来有个规矩——先收报酬,再谈正事。”
黄满红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暗自腹诽:装什么冰清玉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不过是换了种清高说辞罢了!
她咬了咬牙,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地从腰间锦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狠狠拍在桌上。“啪”的一声脆响,银票散开大半,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数额,最顶端那张赫然印着“壹仟两”的字样。
“我身上只有这些,五千两!”她语气生硬如铁,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不耐,指尖重重戳着银票,“先给你当定钱,等找到我爹,再补你五千两!现在,该把线索说清楚了吧?别再拿腔拿调!”
上官妙颜指尖捻起桌上的银票,目光未在那五千两数额上多作停留,仿佛只是拿起几片寻常落叶。她转手递向隐在雕花屏风后的黑影——正是她的暗卫夜一,玄色衣袍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拿去换成铜板,”她语气平淡如静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尽数送去南街赈灾棚,分给受灾的百姓,一粒铜板都不许私留,不得有误。”
“是。”夜一低低应了一声,接过银票的指尖稳如磐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雅间门外,玄色衣袂擦过门槛时,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连风都未曾惊动半分。
上官妙颜望着窗外南街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她自然知晓,南街住着的都是从北市逃难而来的百姓,家园被洪水冲毁,只能靠着官府微薄的救济勉强度日。这五千两银子看似不少,换成铜板分给众人,每人也只得些许,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
黄满红看着银票被转手送走,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屑,心里暗自嘀咕:拿我黄家的银子博善名,这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最是爱做这种沽名钓誉的勾当!她脸上却挤出假惺惺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贵女?竟有如此菩萨心肠,民女也好记在心里,日后也好登门道谢。”
她这话看似恭敬,实则是想摸清上官妙颜的底细——若是寻常官宦之女,回头便能让父亲施压;若是家世一般,今日这笔账,自然要加倍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