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厮杀声、罗刹被制服后徒劳的嗬嗬声、药王谷弟子们劫后余生的欢呼声……这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再也无法传入祭坛之上那个人的耳中。
世界，在凌霄的感知里，正飞速地褪色、缩小，最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冰冷。
在那净化之光如同旭日般喷薄而出、照耀整个药王谷的刹那，她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成功了，小天做到了，红袖有救了，药王谷有救了……
然而，这念头也仅仅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便迅速被那排山倒海般反噬而来的可怕虚弱感彻底淹没。
“呃……”
一声微不可闻的痛哼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
那维系着净化之光爆发的、与九转还魂草紧密连接的心口处，原本璀璨的翠金光芒如同燃尽的篝火般急速黯淡、熄灭。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彻底抽空、碾碎，留下一个冰冷、空洞、剧痛的虚无深渊。
灵血……几乎流尽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激发还魂草的力量，为了支撑那净化之光的爆发，她毫无保留地献祭了百药灵体最本源的精血。这不仅仅是血液的流失，更是生命根基的严重损耗！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和依托。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最深处弥漫开来，疯狂侵蚀着所剩无几的体温，连血液都仿佛要冻结成冰。与之相对的，是五脏六腑如同被投入熔炉般的灼痛，那是力量被过度抽取后留下的可怕创伤。
视线开始剧烈地模糊、摇晃，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成了混乱的光斑和色块。耳边是死寂的嗡鸣，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意识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挣扎着，却不可逆转地向着黑暗的深渊沉沦。
她甚至无法再维持坐姿。
一直紧握着李红袖的手，此刻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熟悉的温暖和力量，指尖冰冷麻木，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无力地从李红袖的掌心滑落。
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如同被折断的花茎。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她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本能地想要追寻着什么。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青色的身影，正死死扼着仇敌的咽喉，挺拔如山。尽管肩头插着狰狞的毒刺，鲜血染衣，但那身影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无比强大的气息。
红袖……没事了……
真好……
她也看到了远处角落，被师父紧紧护在怀里的那个小小身影。她的女儿，她的骄傲，此刻正安静地沉睡着，鼻息虽弱，却平稳。
小天……累了……睡吧……
最后一丝牵挂终于放下。
无边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彻底包裹了她。
凌霄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覆盖上再无声息的眼睑。脸色苍白透明得如同初雪，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心口处那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停止的跳动，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祭坛上，墨发铺散，与李红袖依旧温热的手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为了守护至亲，为了拯救家园，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力竭，油尽，灯枯。
此刻的她，脆弱得如同琉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破碎。
殿内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祭坛，投向了那个为了这一切而静静躺倒、气息奄奄的身影。
狂喜过后，是沉甸甸的悲恸与担忧。
老宫主抱着小天，看着爱徒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老泪纵横，心痛如绞。
刚刚制服强敌、正被弟子简单处理伤口的李红袖，似有所感，猛地回过头。
当她看到凌霄滑落的手、倒下的身影、那苍白得刺目的面容时——
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前瞬间凝固、崩裂。
“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