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只有五具?!”
柳七娘的声音陡然拔高,握着那枚冰冷“魏”字令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比凌晨寒气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席卷全身。计划成功了,人赃并获,证据指向魏王府,这本该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然而,失踪的另一半弩箭,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让这胜利的滋味变得无比苦涩和危险。
对方派出的这五人五弩,是弃子?是佯攻?还是……仅仅只是第一波?
“立刻搜查整个工坊区!尤其是所有高地、制高点、可以远距离狙击的地方!快!”柳七娘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不敢想象,如果另外五具神臂弩此刻正瞄准着某个关键位置,或者瞄准了她本人……
整个工坊区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护卫们如临大敌,展开地毯式搜索。然而,直到日上三竿,除了那处废弃土窑和已擒获的五人,再未发现任何弩箭或可疑人员的踪迹。
那五具神臂弩,仿佛凭空消失了。
(承)
就在工坊区因这消失的弩箭而人心惶惶之际,紫宸殿内,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赵祯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雷霆之怒。御阶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不少人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隐约得知了工坊区清晨发生的惊魂一幕,此刻皆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爆发。
赵祯没有立刻发作,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队列前排,那个依旧闭目养神,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的魏王赵允弼。好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诸卿,”赵祯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今日凌晨,汴京城外皇家工坊区,遭遇不明身份匪徒袭击。”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赵祯继续道,语气渐冷:“匪徒手持军制神臂弩,意图狙杀朝廷命官,破坏工坊重地。幸得皇城司与工坊护卫奋力反击,当场格杀负隅顽抗者一人,生擒四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魏王:“经查,被擒匪徒身上,搜出此物。”
陈忠和立刻上前,将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高高举起,那枚刻着“魏”字的蟠龙令牌,在殿内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哗——!”
朝堂之上,瞬间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令牌和依旧面无表情的魏王身上!
(转)
“魏王皇叔祖,”赵祯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对此,你有何解释?”
满殿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等待着魏王的回应。这是近乎图穷匕见的指控!
赵允弼缓缓睁开眼,脸上并无惊慌,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愤怒”。他走出队列,对着赵祯躬身一礼,声音沉痛:“陛下!老臣惶恐!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敢盗用我魏王府令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乃构陷!赤裸裸的构陷!”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那枚令牌,痛心疾首:“陛下明鉴!老臣平日深居简出,醉心书画,与世无争,府中令牌管理或有疏漏,被宵小之徒所乘,亦未可知。但若因此便认定是老臣指使,老臣……老臣实是百口莫辩,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说着,他竟老泪纵横,作势便要向殿柱撞去!
“王爷不可!”
“魏王息怒!”
旁边几个与魏王交好的宗室和勋贵连忙上前拉住,殿内一片混乱。
赵祯冷眼看着这场表演,心中怒火更炽。好一个以退为进,矢口否认!将责任推给“令牌管理疏漏”和“宵小构陷”,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叔祖何必如此?”赵祯语气淡漠,“朕并未说是皇叔祖指使,只是匪徒身上搜出此物,总要问个明白。既然皇叔祖言及令牌管理疏漏,那便请皇叔祖回府严查,是何人疏漏,令牌何时遗失,又可能被何人所用!朕,等着皇叔祖的交代!”
他没有强行坐实魏王的罪名,因为单凭一枚令牌确实不够。但他也绝不让魏王轻易脱身,将“严查”的皮球踢了回去,逼他自断臂膀,或者……露出更多马脚。
(合)
魏王闻言,哭声稍歇,用袖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老臣……遵旨!回府后定当严加盘查,给陛下一个交代!”他心中却是暗恨,皇帝比他想象的更难缠,这番应对,看似给了他台阶,实则将他架在了火上。
赵祯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群臣,声音陡然变得威严无比:“工坊区乃朕亲旨所设,关乎国策新局,关乎万千黎民生计!如今竟有匪徒胆敢动用军国利器,公然袭击!此风绝不可长!”
他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传朕旨意!汴京内外,即刻起实行宵禁!由殿前司、皇城司联合稽查,严查所有可疑人员及军械流向!凡有私藏、盗用军械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凡有知情不报、包庇隐匿者,同罪!”
这一连串措辞严厉的旨意,如同道道雷霆,砸在每一个官员的心头。谁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要借此事,狠狠整顿内部,震慑所有宵小!
“退朝!”赵祯不再多言,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以及脸色阴沉如水、在众人复杂目光中躬身送驾的魏王赵允弼。
这场金殿对峙,看似以赵祯的强势和魏王的暂时退让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悬念)
退朝回到御书房,赵祯犹自怒气难平。陈忠和小心地奉上茶水,低声道:“陛下,柳顾问那边又有密报送到。”
赵祯接过一看,是柳七娘亲笔,详细汇报了清晨遇袭的经过和搜查无果的困境,字里行间透着凝重与担忧。信的末尾,她写道:“……弩箭半数无踪,如鲠在喉。魏王遭此一击,虽暂退,必不甘心。恐其还有后手,且手段将更为酷烈隐蔽。妾身安危事小,工坊区与新政事关重大,恳请陛下早作决断,或……需行非常之法,以攻代守。”
赵祯放下密信,走到窗前,望着宫城外连绵的殿宇,目光幽深。柳七娘说得对,不能总是被动接招。魏王今日在金殿上受此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失踪的五具神臂弩,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必须抢在对方下一次出手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陈忠和,”赵祯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去将杨业杨指挥使秘密唤来。”
陈忠和心中一凛。杨业乃皇城司都督,陛下最隐秘的刀。此刻秘密召见,莫非……
“告诉他,朕要他去查一个人,一件事。”赵祯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去查魏王最倚重的那位首席幕僚,荆先生。朕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行踪,见过哪些人,尤其是……与军中将领的往来!”
他怀疑,那失踪的弩箭,以及魏王可能更疯狂的后续手段,与这位神秘而能量巨大的荆先生,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