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赵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我这刚回京，住处简陋，真是怠慢了。”
沈慕英热情地招呼着，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显然价值不菲的礼盒。
李婉茹立刻起身，亲热地拉住沈慕英的手，“沈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听说你回京，早就想来看你，你在北疆那可是巾帼英雄，我们佩服还来不及呢！”
她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
赵玉娥也缓缓起身，姿态依旧带着宗室女的矜持，只是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郁色让她这份矜持大打折扣。
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沈妹妹一路辛苦，我们备了些薄礼，聊表心意，望妹妹不要嫌弃。”
“两位姐姐太客气了，快请坐。”
沈慕英笑着引二人落座，吩咐丫鬟上茶。
寒暄几句后，李婉茹便按捺不住，故作关切地试探道，“沈姐姐，我们方才听说你去了靖王府？唉，也是，姐姐与靖王殿下自幼相识，情分非同一般，回京自然该去拜会。”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与愤慨，“只是姐姐刚回京，怕是还不知道如今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吧，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硬是把姐姐和王爷的清白交情传得不堪入耳，我们听了都替姐姐生气！
沈慕英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自嘲，“流言蜚语，我也听了一耳朵，不过是些小人嚼舌根，我与王爷光明磊落，何惧这些，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婉茹和赵玉娥，“没想到刚回京就给王爷和王妃添了麻烦，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去王府，也是想当面与王妃解释清楚，免得生了误会。”
李婉茹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挑拨，“沈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要我说，若不是某些人横插一脚，凭沈姐姐与王爷青梅竹马的情分，如今这靖王妃的位置……”
她话未说尽，意有所指地啧啧两声。
赵玉娥也轻声细语地附和，眼神却带着阴郁，“是啊，慕英妹妹，这京城谁不知道靖王殿下当年在北疆与妹妹你并肩策马，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世事难料。”
她轻轻叹口气，仿佛在为沈慕英惋惜。
沈慕英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再抬头时，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两位姐姐快别这么说，王妃她很好，王爷如今身子也需静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沈慕英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她这话看似豁达，却并未直接否认李婉茹和赵玉娥关于本该是靖王妃的暗示，反而留下一丝引人遐想的空间。
李婉茹和赵玉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婉茹亲热地凑近些，压低声音，“沈姐姐，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那位靖王妃的手段，她一个商贾女，能爬上王妃之位，靠的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和铜臭之物。”
“如今仗着有几个钱，在京城贵妇圈里搅风搅雨，连皇贵妃娘娘都敢顶撞，嚣张得很！我们也是替姐姐你不值！”
沈慕英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哦？王妃她生意做得很大？”
“何止是大！”
李婉茹仿佛找到了知音，立刻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她那翰墨雅集，卖些奇奇怪怪的海外文具，哄得那些穷酸书生和附庸风雅之人团团转，还有……还有那些不知廉耻的内衣，竟也在贵妇圈里流传开来，简直是败坏风气！”
“更可气的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易安公主都被她笼络了去！”
赵玉娥也阴恻恻地补充，“不仅如此，她与徐尚书家那个清高的才女徐静姝也走得极近，两人时常同进同出，如今京城只知有靖王妃柳云萱，都快忘了真正的宗室贵女该是什么样子。”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极尽挑拨之能事，将柳云萱描绘成凭借钱财和手段上位，搅乱京城秩序，德行有亏的商户女。
沈慕英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心中冷笑，她很清楚李婉茹和赵玉娥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她这把刀去对付柳云萱。
但她并不点破，反而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口，了解更多关于柳云萱和京城局势的信息。
“看来，这位靖王妃，确实非比寻常。”
沈慕英最终总结般地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我相信王爷自有分寸，至于那些生意，人各有志吧。”
她并未明确表态要对付柳云萱，可也没表示亲近，模糊的态度反而让李婉茹和赵玉娥觉得有机可乘。
李婉茹和赵玉娥对视一眼，知道挑拨的种子已经埋下，又闲话片刻，便起身告辞。
送走二人，沈慕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
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萧瑟的冬景，指尖冰凉。
她确实对楚砚沉有旧情，但更多是少女时代对英雄的仰慕和对兄长的依赖。
此次回京，祖父确有让她与靖王府重修旧好，乃至联姻之意，但更重要的是肩负着探查京城局势，以及一项秘密任务。
柳云萱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却也让她更加警惕。
商户女出身的王妃，比她想象的要更难对付。
精明，敏锐，且有极强的领地意识。
想要从她这里打开缺口，接近楚砚沉，或者完成祖父交代的任务，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京城这潭水，也比她预想的更深。
…………
柳云萱回到主院时，暮色已沉，檐下的灯笼在渐起的寒风中轻轻摇曳。
她推开书房的门，楚砚沉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就着一盏琉璃灯翻阅书卷。
听闻脚步声，他抬起头，苍白的面容在灯影下显得愈发清隽，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回来了。”
他放下书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沈慕英来过？”
“嗯。”
柳云萱走到他对面的榻椅上坐下，玳瑁无声地奉上热茶后便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书房内一时静默，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柳云萱捧着微烫的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却未急着开口。
她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似在斟酌词句。
楚砚沉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格外幽深。
半晌，柳云萱才抬起眼，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王爷的这位故交之女，倒是位爽利人，心也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