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内，降臣慵懒地伸展腰肢，衣衫随着动作勾勒出曼妙曲线，黄昏之时，轻松许多，阿姐看着账本计算着今天赚了多少，侯卿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雕刻着新的笛子。
“李星云，该动身了。”
“啊？去哪儿？”
“自然是四月会。”
“可大会不是明日才，”
话未说完，降臣已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今晚先带你去熟悉场地。说不定，能助你召唤灵胤疗伤呢。”
说罢不由分说便拽着他往外走，一路上，李星云心中疑虑越来越深。
“尸祖，你想要放出多阔霍？”
“算是吧。”
“为什么？”
降臣回头看了李星云一眼，没有回答，李星云挑着眉头，
“那你为什么也要去杀拔里神肃？是为了给楮特部报仇吗？”
“嗯，那个阿苾说得对，楮特部遭此大劫，我却没有伸出援手，杀了拔里神肃，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二人来到那荒村外围，太阳刚刚下山，一列列契丹士兵早已围的荒村水泄不通，
“这么多士兵，那几个锦衣卫不知道有没有进去。”
“管他们呢，就算他们不来，我也要进去。”
“怎么进？”
转眼间，二人已抓着侯卿的滑翔伞悬在半空。李星云死死攥着木杆，指节发白：
“尸祖，侯卿尸祖这玩意儿当真靠得住？”
“放心啦～”
正当李星云勉强操控方向时，头顶布面突然被气流撕裂。降臣指尖法轮轻转，数只海东青应召而来，利爪牢牢抓住下坠的木杆。李星云惊魂未定地望着脚下——从这个高度坠落，能落个残废都算幸运。
“有我的灵胤在，怕什么。”
降臣的轻笑散在风里。
…
秦王府内，姬如雪怀抱着林巧巧，女婴小手抓着她的发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巧巧乖。”
姬如雪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蚩梦百无聊赖地趴在桌边，嘟囔道：
“小锅锅去银州做什么嘛！耶律质舞也不在，无聊死咯！”
“想他了？”
“当然想嘛！说好让我给他生个胖娃娃，整天不见人影，气死我咯！”
蚩梦坐直身子，鼓着腮帮继续抱怨：
“我要去洛阳玩！”
“长安还不够你玩吗？”
“都玩遍啦！我要去找张子凡和陆林轩！”
“蚩梦姑娘，过些日子再去吧。”
半个时辰后，女帝下朝归来，疲惫地褪下朝服：
“巧巧还没睡？”
“快了。”
待女婴终于入睡，女帝与姬如雪并肩走向幻音坊。斜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自锦衣卫设立后，幻音坊倒是清闲了不少。”
“二者互相制衡，可防一家独大。”
漫步长安街头，姬如雪连日来的郁结渐渐消散。女帝忽然驻足：
“如雪，可想回凤翔看看？”
“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自然会，有些想念。”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女帝轻叹，
“时光荏苒。替我去凤翔向王兄问安，然后，往北边走走吧。”
“北边？”
女帝颔首，阳光为她侧脸镀上金边：
“那人说是去银州祭奠将士，至今未归，怕是去了漠北。你或许能在那里见到李星云。”
姬如雪眸中闪过惊喜，随即垂首。女帝摇首笑道：
“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让幻音坊的人助你。”
“是。”
风尘仆仆之后，岐王府书房之中，姬如雪单膝跪地：
“参见岐王。”
“不必多礼。”
她奉上一卷画轴：
“女帝命在下问安，此物是她亲笔所作。”
李茂贞展开画卷——长安街市繁华跃然纸上，笔触生动传神。他指尖轻抚画面，唇角微扬：
“画艺更胜往昔，青青，兄长未曾给你的，他做到了。”
“在下告退。”
“且慢。”
李茂贞悬画于壁，声线骤沉：
“你是要去漠北么？若在漠北见到林远，替本王赏他两记耳光。将朝堂琐事尽数推给青青，他倒落得清闲。”
姬如雪一怔，垂首应道：
“在下，记下了。”
姬如雪一路北上，暮色渐沉时寻了间客栈歇脚。她夹起面条，正要入口，忽见一个锦衣公子摇扇含笑，径自坐在她身旁的长凳上。
“本以为今日不过是闲游，不想竟能邂逅姑娘这般绝色。”
姬如雪目不斜视，从容嚼咽下面条，又端碗自顾自的喝着面汤。那人面露尴尬，又是堆笑：
“姑娘真是爽利人。不如随我回府一叙？府上珍宝古玩，任姑娘挑选。”
“不必。”
她拭了拭唇角，将几枚铜钱搁在桌上，提起靠在桌边的两把剑便要离去。不料那公子闪身拦在门前，两侧霎时涌出十余名彪形大汉。
“美人，今日你可走不得了。”
“让开。”
“呦，还是个烈性子。”
那人笑着伸手欲抚她脸颊，却见寒光乍现——一缕断发悄然飘落。待他回神，姬如雪早已还剑入鞘，身影翩然踏出店门。
公子抚着微凉的鬓角，不怒反笑：
“这般女子才够味。跟上去。”
…
周胜俯身摘下一朵鸢尾花，指尖轻触花瓣，闭目感应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机。
“这些鸢尾花彼此联结，正在汲取天地灵气构筑杀阵。”
“此阵会如何发动？”
“尚不清楚，但必然与这些花息息相关。”
周胜猛然一拳砸向地面，内力震荡，方圆十步内的鸢尾花尽数被连根震起。
“先毁了这阵法。”
“好。”
陆柄横刀出鞘，刀光过处花瓣纷落如雨。郭子豪正欲动作，却见四周景物渐渐模糊——不知何时，浓雾已悄然弥漫。
“等等！起雾了。”
“起雾了？”
周胜环顾四野，沉声道：
“戒备！”
三人立即背靠背结成战阵。雾霭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显现。
“何人胆敢毁我阵法？”
来人手持木制法杖，顶端缀着一朵形似鸢尾的奇异花朵。
“拔里神肃？”
“竟识得我名？”
拔里神肃的身影在雾中逐渐清晰。周胜双拳紧握：
“布下此阵，莫非是为了明日的四月会？”
“既然猜到，也罢。你们三人气机雄厚，正好先收了你们，待明日将参会者一网打尽，圣物自当归我。”
“想拿下我们？笑话！”
陆柄身形骤动，刀锋破空而至。拔里神肃瞳孔骤缩，法杖横架相迎。
“内家真气？三位看来不简单。按你们中原的说法，该都是大天位的高手。”
劲力迸发，陆柄借势后翻落地。拔里神肃将法杖顿地，饶有兴致地打量三人：
“大天位高手，在中原足可开宗立派。三位却齐聚于此。”
他眼珠一转，
“莫非还有更厉害的主子？还是说——你们也想要圣物？贪婪的中原人，圣物只会属于我。”
陆柄横刀欲追，拔里神肃却已隐入浓雾。一刀劈空，陆柄蹙眉收势，警惕地环视四周。
忽然，一枚花瓣自地面疾射而出，直取陆柄咽喉。他偏头闪避，同时手腕翻转，刀光闪烁间将接连袭来的数片花瓣尽数弹开。
“阵法确实精妙，可惜尚未成型。”
陆柄一个后空翻避开又一轮花雨，轻巧落回周胜身侧。
“察觉到了吗？”
“嗯。”
陆柄取下身后剑匣，反手掷出一柄长刀，周胜接刀劈开两片飞花，快速说道：
“拔里神肃武功不及我等，全靠阵法周旋。若要发挥全力，他必是躲在某处全心操控。郭子豪，你去找出他！”
“好。”
郭子豪应声而动，身形化作数道残影没入雾中。周胜不禁赞叹：
“好俊的身法。”
“别分心！”
陆柄挥刀格开密集的花瓣，
“花瓣越来越密，看来传闻不虚，这拔里神肃还真有可能靠着阵法屠戮拔里氏族，幸好此阵未成，”
“哼，便成了又如何？”
周胜大刀猛劈，在地面斩出一道深痕。
“我们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二人并肩御敌之际，郭子豪已在雾中穿梭自如。拔里神肃正全神贯注操控法杖，浑然不觉身后有人逼近。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无趣。”
郭子豪折扇轻展，一枚飞针破空而出。拔里神肃刚转身便觉后背一痛，惊怒交加：
“在我的阵法里，你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近身！”
“丑八怪，也就欺负平民百姓的本事。”
郭子豪冷笑，
“我们锦衣卫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一记扫堂腿将拔里神肃撂倒在地。对方大惊失色，急忙挥动法杖，所有花瓣如暴雨般射向郭子豪。却见郭子豪在方寸间辗转腾挪，竟将攻击尽数避开。
“醉竹说过，你与拔里神玉同生共体。你太弱了，让你胞弟出来。”
“对付你，还用不着他！”
拔里神肃挥舞法杖，趁着花瓣攻击郭子豪的间隙，双手转动法杖捅向他的心口，郭子豪后退一步躲开花瓣，左手握住捅来的法杖，右手一甩，折扇中又甩出一枚飞针。
拔里神肃松开握着法杖的手，身体向后一弯，膝盖弯曲，双手撑在地上，如同一个弓形躲开后急忙重新站好，抢回了法杖。
…
降臣带着李星云飘然落在高处，饶有兴致地俯瞰下方迷雾中的激战。
“哟，他们倒比我们还早到了。看来拔里神肃这阵法是布不成了。”
“尸祖，我们快去助阵！”
“急什么。”
降臣双手叉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雾里带毒。不过以他们三人的本事，或许在完全中毒前就能解决那家伙。”
李星云无奈俯视战局：
“这三人当真了得。若当初我们有这样的帮手，何至于经历那么多险境。”
“你的不良人也不差。”
“天罡三十六校尉，死的死，散的散。你以为还活着的那几位真会听我调遣？”
李星云苦笑，
“朱温篡唐后，袁天罡虽暂时解散不良人，却让不少人生了异心。若非忌惮他的手段，只怕早有人反叛——巫王便是明证。”
“倒也是。”
降臣挑眉，
“提醒你一句，天罡三十六校尉中藏龙卧虎，比蚩笠强的比比皆是，你最好当心。”
下方战局中，拔里神肃狼狈地挡开郭子豪的铁扇，喘息间暗忖：此人身法诡谲，所幸力道尚不足以致命。
郭子豪嘴角微扬，又一枚飞针破空而去，却被一片疾射而来的花瓣精准击偏。
“郭子豪，你也太磨蹭了。”
陆柄的声音自雾中传来。郭子豪“唰”地合起折扇：
“你们来得倒快。”
“这家伙没传说中那么邪乎。”
周胜自拔里神肃身后现身，刀锋劈落，
“你与他交手后，鸢尾花的攻势大减。这阵法对付高手，终究力有不逮。”
“铛”的一声，法杖应声而碎。拔里神肃翻滚数圈，不甘地捶打着地面。三人成合围之势，周遭迷雾渐散。
周胜将大刀抛还陆柄，后者开启剑匣收刀入内。郭子豪轻敲折扇：
“真没意思，在襄州收拾那些狗官都比这痛快。”
“别掉以轻心，说不定还有后手。”
拔里神肃猛然抬头嘶吼：
“你们中原人为何非要阻我！”
“你既效忠述里朵，若任你成事，必为中原大患。”
“圣物共有八颗！我们可以联手，分你们三颗又如何！”
拔里神肃双目赤红地喊道。
三人交换眼神，郭子豪轻笑：
“我们要那玩意儿何用？”
“你们根本不知圣物之威！得之便可称霸天下，届时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呦，这提议不错。”
周胜挑眉，
“老陆，郭子豪，你们觉得呢？”
“甚好。”
“倒可一试。”
三人脸上同时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拔里神肃踉跄起身：
“好！待我明日用阵法吸取四月会众人的精血，取得圣物后定分与你们！”
“好啊——”
话音未落，拔里神肃猛地喷血倒飞而出。周胜甩了甩手腕：
“称霸天下？我呸！坐井观天。”
拔里神肃不可置信地扭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顿时恼羞成怒，整张脸越来越扭曲。
“你们，彻底惹怒我了！”
他双掌重重拍向地面，周围的雾气全部被他吸入口中，三人顿时身形僵滞，在原地挣扎难动。
“动不了！他正通过阵法吸取我们的精血！”
郭子豪运转真气，可身体仿佛被禁锢住一般，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拔里神肃艰难的站起身，自脚踝开始暴起筋脉，看起来更加诡异。
“真是美味，中原人的滋味儿，比漠北的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