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林深血路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灌入陈笑宝灼热的肺叶。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漆黑如墨的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剧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强撑着。
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那些来自朝堂的鹰犬，训练有素，即便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依旧能凭借经验和微弱的痕迹死死咬住他。
“他不行了！血迹越来越密！”
“分开包抄，别让他钻了林子深处的空子！”
冷酷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陈笑宝能感觉到，包围圈正在缩小。他强行催谷《红尘经》中那点粗浅的提纵法门，试图加快速度，但胸口被封穴的旧伤猛地一阵刺痛，内息一岔，脚下顿时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一片灌木丛中。
“在那边！”
破空声骤响！几支弩箭精准地射向他倒地的方位！
危急关头，陈笑宝脑中闪过《红尘经》中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红尘万象，虚实相生，借力打力，方得自在。”他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他就着摔倒的势头猛地向侧方翻滚，同时抓起地上一块带着湿泥的石头，看也不看便朝着弩箭来向的反方向狠狠掷出！
“咔嚓！”石头砸在远处的树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噗噗”几声，弩箭深深钉入了他刚才扑倒的地方。
“声东击西？雕虫小技！”追兵冷哼，但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判断着真正的方位。
就这一顿的间隙！陈笑宝如同泥鳅般缩进灌木最深处，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合在地面，连心跳都拼命压制。他听着脚步声从附近掠过，朝着错误的方向追去，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不能一直躲着！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必须趁现在拉开距离！
他咬着牙，忍住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利用每一处阴影、每一个土坑作为掩护，朝着与追兵搜索方向相反的、更深的密林挪动。
母亲…… 他在心中默念，您留下的，果然不只是算账的本事。
这林中的亡命奔逃，每一步都像是在印证《红尘经》里那些他曾经觉得无用甚至可笑的句子。“察其迹，辨其位，明其心，方能乱中取静。”此刻，他就是在观察追兵的痕迹，判断他们的位置，揣摩他们的心思，才能在这绝境中，找到那一丝“静”——生的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陈笑宝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剧烈地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失血和内力透支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必须处理伤口，必须休息，否则不用追兵来，他自己就会倒下。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颤抖着包扎胸前最深的伤口。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碰到怀里一个硬物——是那块从王老六那里当来的、质地温润的玉佩。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玉佩之上。“福寿绵长”的吉祥图案，在血与泥的沾染下，显得格外讽刺。
福？寿？他如今朝不保夕，何谈福寿？
但……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攥紧了玉佩。这玉佩，或许不仅能换钱，还能……换命！
他想起赵三钱说过，漕帮和排帮正在为码头争斗。而朝堂的人，一来就直接去了漕帮总舵。这里面，有没有可以撬动的缝隙？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风险极大，几乎是火中取栗。但比起坐以待毙，这至少是一线生机！
他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喘息，又能接触到漕帮底层人员的地方。他想起了之前逃亡时，似乎瞥见过林边有一条小路，隐约有车马的痕迹，或许是通往某个靠近河道的村落或小型码头。
赌一把！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残躯，朝着记忆中那条小路的方向艰难行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母亲，您教我洞察人心，利用规则。如今，儿子就要用这红尘手段，会一会这朝堂的鹰犬，和这江湖的泥泞！
他不再纯粹逃亡，而是开始寻找反击的支点。怀中的玉佩，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冰冷的绝境中，给了他一丝诡异的希望。
林深不知处，血路未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