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越野车平稳地驶入薄家庄园,与荒野的颠簸崎岖相比,这里的每一寸路面都平滑如镜。窗外,精心修剪的法式园林在夕阳下投下规整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名贵花卉与湿润泥土混合的、被驯服过的芬芳。
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修复伤口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但她的感知却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这片庄园里每一株植物的生命律动,它们被严格控制、定期浇灌、修剪枝叶,活得精致而压抑,与荒野里那些为了生存而肆意生长的野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命形态。
车子在主宅门前停稳。
几乎是同一时间,雕花厚重的橡木大门从内打开。
“靳寒,小晚!”薄奶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担忧,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后座的苏晚身上。
薄靳寒解开安全带,绕过来打开苏晚这侧的车门,一只手臂自然地护在她头顶,防止她碰到车框。
苏晚顺着他的力道下车,对上薄奶奶写满关切的眼睛,她微微弯起唇角,声音还有些虚弱:“奶奶,我们回来了。”
薄奶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苏晚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她的眉头立刻就皱紧了,“怎么手这么凉?这孩子,脸怎么白成这样?靳寒,你是不是又欺负小晚了?”
薄靳寒面无表情地接过话:“路上出了点意外。她没事。”
“这还叫没事?”薄奶奶心疼得不得了,拉着苏晚的手不放,“快,进屋里去,厨房炖了几个小时的燕窝粥,先喝一碗暖暖身子。今晚都别走了,我已经让张妈把你们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她的热情不容拒绝,苏晚被她牵着,走进了这座灯火通明、辉煌如宫殿的宅邸。
薄靳寒跟在她们身后,目光落在苏晚单薄的背影上,眼神深沉。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在水晶吊灯下反射着温润的光。
主位上,薄奶奶正慈爱地看着苏晚小口小口地喝着燕窝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薄靳寒坐在苏晚身边,他换了一身居家的深灰色羊绒衫,削弱了平日的凌厉,却多了一份慵懒的性感。他没怎么动筷,只是偶尔抬眸,视线扫过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除了他们,餐桌旁还坐着几位薄家的旁系亲戚。
坐在对面的薄靳寒的堂叔薄启山此刻正用一种夹杂着嫉恨和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晚。
“靳寒啊,”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语气听似关切,“你这次和……弟妹,一走就是这么久,集团里很多事情都压着。尤其是‘曙光’那个项目,现在到了关键时期,你这个总负责人不在,下面的人心里都没底啊。”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薄靳寒抬起眼皮,目光冷淡地落在他脸上:“公司有cEo,有董事会,我不在,天塌不下来。”
薄启山脸上堆着笑,身体却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话不能这么说。
‘曙光’项目是我们薄家未来的根基,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可现在项目所有的核心数据和决策权都握在你一个人手里,这……不太符合规矩吧?万一你有点什么事,整个项目岂不是要停摆?我们作为薄家的一份子,也是股东,总有知情权和监督权吧?”
他这番话,立刻得到了旁边几位旁系成员的附和。
“是啊,哥说得对,我们不是想分权,就是想有个保障。”
“靳寒,你不能总把我们当外人防着。”
“听说你把项目分红权都签给……这位苏小姐了?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这可是动摇集团根基的大事!”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是王美琳,她看向苏晚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啪”的一声。
薄奶奶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脸色沉了下来:“食不言寝不语!吃个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公司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饭桌上指手画脚了?”
薄启山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妈,我们也是为了薄家好啊!靳寒年轻,容易被枕边风吹昏了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得提醒提醒他!”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再次刺向苏晚。
苏晚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仿佛被这阵仗吓到了,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但她那被生命能量淬炼过的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薄启山身上一丝极淡的、却让她无比熟悉的能量残秽。
那种感觉,和在裂谷中感受到的,“基金会”那些人身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原来如此。
内部空虚,勾结外鬼
苏晚心底冷笑一声,这些人还真会挑时候。她刚刚融合第四核心,正是最虚弱的阶段。而薄靳寒陪着她奔波劳碌,想必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们以为,这是最好的夺权时机。
就在王美琳还想说什么时,一直沉默的薄靳寒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那些叫嚣的亲戚,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剔了刺的龙趸鱼肉,放进苏晚面前的骨瓷小碟里。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周围的唇枪舌剑都只是恼人的蝇营狗苟。
“多吃点。”他侧过头,对苏晚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餐桌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维护,比任何呵斥都更有力量。
薄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薄靳寒这才将目光转向他,眼神里没有温度,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堂叔。”他开口,语调平缓,“我记得一年前,你因为挪用‘曙光’项目前期款项去澳门赌博,欠了三千万,是我让人帮你平的账。作为交换,你签了股权放弃协议,永远不得干涉‘曙光’的任何事。需要我把当时的视频和协议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回顾’一下吗?”
薄启山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薄靳寒又看向他旁边那个附和的男人:“堂侄,你在外面的私生子今年五岁了吧?每个月一百万的抚养费,是你太太给你那点分红就能支撑的?要不要我帮你算算,你从公司采购里吃了多少回扣?”
那个男人瞬间面如死灰。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王美琳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至于我太太。我的钱,我的股份,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们与其在这里关心我的家事,不如关心一下自己。”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众人心头。
“我听说,‘基金会’最近专门找一些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合作,许诺给他们一些不切实际的好处。”
“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没有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否则,我不介意让薄家旁系的名单上,再少几个名字。”
整个餐厅死一般寂静。
那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旁系亲戚,此刻全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昂贵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们眼里的恐惧,是真实而深刻的。
苏晚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冷硬而决绝,那种生杀予夺的掌控力,强大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