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的荒野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后退去,露出天空更广阔的苍青色。
苏晚靠在车窗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她已经醒来几个小时了,身体依旧虚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身旁,薄靳寒专注地开着车。他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冲锋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男人下颌线紧绷,侧脸轮廓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立体深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隐现,透着一种沉稳而可靠的力量。
车身猛地一晃,苏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
一只大手迅速而精准地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重新固定在座位上。
“坐好。”薄靳寒目不斜视,声音低沉。
苏晚“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他收回去的手上。她清晰地记得,在自己意识混沌的最后阶段,就是这只手,用同样的温度,包裹着自己冰冷的手指,将她从无边无际的冰冷数据海洋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一种被人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安全感。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转而将全部心神沉入自己的身体内部。
“第四生命核心”的能量源,此刻正安静地悬浮在“摇篮”系统的版图之上,与其他三个核心遥相呼应,构成了一个稳定而完美的能量循环。
随着这个循环的建立,苏晚感觉到自己对“生命”的理解,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她能“听”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欢欣雀跃,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不息的生命活力。甚至,她将意识稍稍外放,就能感知到车窗外一株野草正在努力地从石缝里汲取水分和阳光,感知到一只蚂蚁正在搬运着比它自身重数十倍的食物。
整个世界,在她面前,仿佛被拆解成了无数个鲜活的、跳动着的生命单位。
这就是生命……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有一片在裂谷中被碎石划出的、尚未痊愈的擦伤,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
苏晚集中精神,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与整个地球脉动相连的宏大力量。她小心翼翼地,抽取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缕,如同引导一股清泉,缓缓地流向手腕的伤口处。
一种温热的、酥麻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的细胞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殖、修复、重组。那些受损的组织,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画面,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恢复如初。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手腕上的伤痂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完好如初、甚至比周围更加细腻白皙的皮肤。
真的可以……
苏晚心中震撼。
这已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所谓的活死人、肉白骨,在理论上,她现在真的可以做到。
但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疲惫。仅仅是修复这么一小块皮肤,就消耗了她相当一部分精神力。她毫不怀疑,如果真要去救一个濒死之人,恐怕要付出的代价,是她自己也无法承受的。
这个能力,简直就是个究极外挂,但蓝耗高得离谱,轻易不能动用。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警惕。
“基金会”。一直在不择手段地寻找和掠夺这些生命核心。
生命能量既能创造,也能毁灭。
如果让基金会掌握了这种肆意操纵生命本源的力量,他们会用来做什么?是治病救人,还是制造出无法控制的怪物?是让荒漠变成绿洲,还是将整个城市变成生命的禁区,把所有生灵的能量都抽干,用来满足他们某个疯狂的野心?
答案不言而喻。
苏晚的眼神冷了下来。
车子驶过最后一个弯道,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出现在眼前,远处,已经能看到现代城市的轮廓。
荒野结束了。
苏晚看着那条泾渭分明的交界线,一边是崎岖的土路,一边是平整的公路,就像她此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