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的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窑洞里每个人的心上。
刚刚还因为那个惊天计划而沸腾的空气，瞬间凝固，结成了冰。
指挥权！
这个词，比凤凰台的钢筋水泥还要坚硬，比鬼子的刺刀还要锋利。
李云龙脖子一梗，粗壮的青筋瞬间暴起，他那双牛眼瞪得溜圆，张嘴就要吼出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赵刚。
赵刚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盯着李云龙，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李云龙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这股力道给按了回去，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带着火星子。
另一边，楚云飞挺得笔直的腰杆，在这一刻，似乎也僵硬了几分。
他的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地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的绝不是地图上的山川河流。
这是358团和八路军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联合作战。
指挥权，不仅关乎战役的成败，更关乎他楚云飞，他358团，在晋绥军乃至整个国-军序列里的面子和未来。
他不能退，也无法让。
窑洞里，死寂一片。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毕剥”作响，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气氛，已经绷紧到了爆炸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指挥官，不是一个人。”
李援朝开口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旅长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援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这次作战的核心，是‘协同’与‘精确’。”
“它需要一个超越我们任何一方，只服务于作战计划本身的指挥体系。”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空画了一个圈，将独立团的防区和358团的防区，都圈了进去。
“我提议，成立一个‘翻天计划临时联合指挥部’。”
“旅长，李团长，楚团长，赵政委，共同进入指挥部。”
“所有的情报，无条件共享。所有的命令，共同商议决定。”
听到这里，李云龙的脸色稍缓，楚云飞也抬起了头，眼中露出思索。
这个提议，听起来很公平。
但旅长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解决了表面问题，核心的矛盾依旧存在。
果然，李援朝话锋一转。
“但是！”
他的声音加重了。
“炮击开始的具体时间、最终的坐标修正数据、发起总攻的信号，这三个最关键的指令，将由一名‘技术总顾问’来发布绝对指令。”
“这个指令，一旦发出，两个团的所有部队，必须在指定时间内，无条件执行，不允许有任何延迟和质疑。”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最后，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
“这个总顾问，我来当。”
“我不指挥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支部队。”
“我只负责根据战场态势和技术条件，在最合适的时机，按下每一个步骤的‘执行键’。”
话音落下，整个窑洞，雅雀无声。
李云龙愣住了。
楚云飞愣住了。
赵刚和旅长，也愣住了。
绝！
这个方案，简直是神来之笔！
它完美地绕开了谁“领导”谁这个最敏感、最要命的雷区。
它没有把指挥权交给李云龙，也没有交给楚云飞，而是交给了纯粹的“技术”和“战机”。
而李援朝，这个身份神秘、能力超凡，被双方都视为“天降神兵”的“远征顾问”，正是这个“技术”和“战机”最合适不过的代言人。
由他来当这个“仲裁者”，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既保全了358团的面子，也尊重了八路军的作战体系，更重要的是，它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方式，确保了“翻天”计划能够得到最严格、最高效的执行！
旅长和楚云飞，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对方。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以及深深的认可。
“咳！”李云龙干咳一声，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感觉自己这个堂堂独立团团长，好像成了听号令的兵。
但他转念一想，这个“总顾问”是李援朝，是他李云龙的兄弟！
而且，只要能把凤凰台那个王八壳子炸上天，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听谁的号令不是听？
想到这，他咧开大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行！”
“就这么定了！”
“只要能干他娘的小鬼子，别说一个总顾问，就是来个总祖宗，老子也听他的！”
李云龙的表态，像一块石头投入湖中，彻底打破了僵局。
楚云飞也站起身，对着李援朝，微微颔首。
“远征先生此法，兼顾大局，高瞻远瞩，云飞没有意见。”
旅长深邃的目光在李援朝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翻天计划临时联合指挥部’，从现在起，正式成立！”
指挥权的问题，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迎刃而解。
窑洞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兴奋和战意。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李援朝立刻接上话，“我需要立刻返回‘总部’一次。”
“取来校准坐标用的‘特殊观测镜’，以及为两个团的炮兵准备的‘校射仪’。”
“这些东西，是保证炮击精度的关键。”
“好！”旅长当即拍板，“需要多久？”
“最多两天。”
众人都没有异议。
就在李援朝准备动身离开时。
楚云飞却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他的神情，无比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
他看着李援朝，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沉声说道：
“远征先生，能否……也为我楚某，向你的‘总部’，带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