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五年的初冬,东海笼罩在肃杀的寒意中,联合舰队押解着俘虏和战利品,缓缓驶离幽灵岛海域,船队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航迹。
陈启明站在定远号的舰桥上,手中拿着从密室缴获的航海日志,眉头紧锁。
日志的扉页上,赫然盖着星槎会初代掌印的朱砂印记,页角已经泛黄卷曲。
雷震押着被俘的走上甲板,镣铐在寒冷的海风中叮当作响,这个曾经令东南沿海闻风丧胆的人物,此刻步履蹒跚。
密室中发现了二十三箱星槎会典籍,还有七套完整的海图绘制工具,看来他这些年一直在搜集星槎会的传承。
阿成送来刚破译的密码信,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福建方面确认,的真实身份是星槎会前任执法长老慕容锋,慕容贤先生的同门师兄,十五年前因违反会规被逐出师门。
沈继舟仔细检查着缴获的星象仪,镜片后的目光充满震惊:这些仪器比星槎会现用的还要精密,特别是这套航海罗盘,竟然能自动校正磁偏角,看来他这些年在海外取得了巨大突破。
辰时整,审讯在舰长室进行。慕容锋虽然身陷囹圄,眼神却依然锐利如刀,他望着窗外的海平面,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仿佛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
师弟,你可还记得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慕容锋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星槎会的使命是航通四海,技传八方,而不是固步自封!这些年,你们又做了什么?
慕容贤痛苦地闭上双眼,手指微微颤抖:但你不该勾结倭寇,残害同胞!这些年东南沿海多少百姓因你而家破人亡!
倭寇?慕容锋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凄凉,那些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敌人是那些墨守成规的顽固派,是那些宁愿闭关锁国也不愿睁眼看世界的庸人!
陈启明翻开一本发黄的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与南洋各国的贸易往来,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你用武力开辟商路,与海盗何异?这些血迹斑斑的银两,你用得可安心?
成王败寇罢了。慕容锋冷笑,眼神锐利,若是我成功了,后世只会赞颂我是开拓海疆的英雄!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未时整,舰队在舟山群岛临时停靠,进行休整和补给。水手们从慕容锋的座舰上搬下十三口密封的铁箱,里面装满了令人震惊的证物。
看这个。沈继舟举起一张精心绘制的图纸,手微微发抖,这是改进后的红衣大炮设计图,射程比明军现役火炮远一倍不止,而且解决了炸膛的问题。
雷震清点着武器库,声音中带着震惊:火绳枪二百支,仿制佛郎机炮十五门,还有各种奇巧火器......这些装备足够武装一支精锐水师,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最关键的发现来自一个檀木匣。里面装着星槎会失传已久的《四海图志》,以及慕容锋亲笔撰写的《海事新策》,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显示这是他多年的心血。
开海禁,通商路,练新军......陈启明一页页翻阅着书稿,神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主张若是早二十年提出,或许真能改变海疆格局。可惜,你选择了一条最极端的路。
慕容贤颤抖着拿起一封信函。那是二十年前他亲笔所书,劝说师兄回归正道的家书,信纸已经发黄,上面还留着泪痕。为什么......既然收到我的信,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慕容锋望着窗外的大海,目光悠远:因为我看清了。朝廷不可恃,同道不可靠,唯有自强方能图存。你们以为靠几艘蒸汽船就能改变大局?殊不知西洋人的战舰已能远渡重洋,他们的火炮射程是我们的三倍!
夜幕降临时,慕容锋突然开口: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蒸汽机。他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好奇。
在轮机舱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这位曾经的星槎会长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仔细察看着每一个部件,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果然......果然与西洋人的设计思路不同。你们走了另一条路,一条更有前途的路。
他抚摸着发烫的汽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在船舱的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是肺痨。随军医官低声道,摇了摇头,已是晚期,恐怕......
慕容锋却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好啊......死前能看到中华自有精工巧技,胜过西洋人的奇技淫巧,死而无憾了。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慕容贤脸上。
子时整,慕容锋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枚星槎会长老令牌,令牌背面刻着四个小字:海疆永固。这枚陪伴他半生的令牌,如今沾满了血迹。
翌日清晨,舰队为慕容锋举行了海葬。慕容贤将师兄的骨灰撒入大海,随波逝去的,还有一个时代的恩怨和遗憾。
海风呼啸,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悲剧人物的一生。
他本该是星槎会最出色的传人。慕容贤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声音低沉,二十年前,他是星槎会最年轻的长老,师父最器重的弟子。若不是那场变故......
陈启明翻开《海事新策》,最后一页写着:海禁不开,海疆不宁。舟师不强,海权不立。今西洋船坚炮利,纵横四海,若再固步自封,悔之晚矣!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在整理遗物时,水手们在密室暗格中发现了一本日记。
里面详细记载了慕容锋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从最初的理想主义者,到后来的铁血枭雄,字里行间透着无奈与执着。
原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海疆。沈继舟合上日记,长叹一声,只是这条路,走偏了。
海浪拍打着船舷,朝阳从海平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舰队上。
陈启明望着远方,心中明白,这片海域的故事还远未结束,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在返回望安岛的航程中,陈启明独自站在船头,思考着慕容锋留下的警示。
西洋人的威胁确实存在,而如何在这大变局中守护这片海疆,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课题。
舰队在晨雾中缓缓前行,桅杆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片见证了无数恩怨情仇的海域,又将迎来新的故事。而望安岛的命运,也将在这大时代中继续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