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页片翻飞,雪白连绵不绝,切书刀“刷刷刷”的,就跟雪落下的声音也似,轻柔迅捷,快得只见残影。不过十几个呼吸,一本书就切好了。小心的放在旁边,男人开始弄下一本……
没想到说话古板又讨厌的这个老板,手底下还有如斯绝活!
李泽玉目瞪口呆,看得嘴巴都合不拢来。
心底强迫症得到了极大治愈。
对男人的不满,消散了大半。也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到了最后一本的时候,李泽玉自动掏钱袋子,“给,木莲。拿去。”
木莲一看,叫道:“姑娘,用不着这么多吧?”
“多出来的就赏他了。”李泽玉翻了个白眼。
孰料,交钱结账的时候,男人取出剪子,把多出来的银子一剪两段,秤好了找还给李泽玉:“谢夫人赏赐。不过小店做生意一概数目分明,不收打赏。”
李泽玉哭笑不得:“给打赏还不要了!”
男人就没理会她了,转过身去,登上了四脚梯,咔哒咔哒往里面去——整理书架上层的书。
李泽凯道:“姐姐你马车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姐弟两个往外走,李泽玉把男人找零的零碎银子给了李泽凯:“来,给你拿去。多亏你来到,才买到了这些书。”
别的事情她不敢说,关于看书,她那是一眼定乾坤。
这秦川书局里的书,印刷精致字迹清晰,文字顺滑,配图合适,确实是外头不多见的善本。
李泽凯笑着把钱往外推:“我不要,我还有呢。姐姐,你怎么懂得过来秦川书局买书的?这段日子,它快让京城里的读书人挤爆了!我们也只好趁着午间人少,赶紧跑出来逛逛。到了酉时之后,简直挤不进去。”
李泽玉道:“路在嘴边,往茶寮里一坐,问就问出来咯。那书店倒是有意思,你认识老板?”
李泽凯摇头:“不算认识,只知道他姓陈。也没开几天,谁认识那么多啊。”
李泽玉道:“我看着那人不大简单。有空你留个心的好。”
李泽凯就应了。
……
回到家里,李泽玉把骆驼玉漏一摆,开始刷书。
她看书很投入,生怕一不小心烧脑过度引起病发,到时候可不要东海道没去成,自己先嗝屁了。
“姑娘。你那个怪病,也真的是奇怪。普天之下没有听说过你这样的。我听说外面奇人能人很多。要不要趁着外出的机会,找个大夫给你调理一下?”木莲是知道她这个症候的,趁机念叨。
李泽玉一脸摆烂:“算了,算了,随缘吧。我这病,连我自己都叫不清名字。怎么好找大夫说。横竖也就是注意着点不要长时间动脑子罢了。那不是正合适我这种咸鱼么。”
木莲很无奈:“姑娘,你是不知道你发病的时候多可怕……”
李泽玉道:“还行吧?”
“那个脸蛋红得滴血似的,太艳丽了些。却又快不行了。那真的是很吓人的。”木莲比比划划的。但看到李泽玉已经开始翻书了,也就识趣,不说话,悄悄退开。
李泽玉刷书刷得很愉快。
歇了三轮,日落西山,就看完了一本东海道的历任知府知县履历生平。这些人物记录,有一些不过寥寥几笔,有一些浓墨重彩,但透过书页之间,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蓝徽到家的时候,人还没进门,听到咯咯笑声。他以为有什么客人来了,还问:“有人来了,怎么不到外面花厅去陪着。在自家院子书房里见?是很亲的人么?还是岳母来了?”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么几个。
谁知道底下回道:“没有客人来啊。夫人自己在屋子里看书。看了一下午了。”
蓝徽莞尔:“这么投入么?”
进了屋,就看到李泽玉歪在罗汉床上,手里举着一本书,看得投入,一边发笑,一边扭来扭去。
蓝徽忍不住道:“咦,好大一条蛆。”
李泽玉应声放下书本子,坐起来:“什么蛆,你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我就说谁。”
结果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李泽玉从罗汉床上跳下来就要揍蓝徽。蓝徽趁势把她拦腰抱起,原地转了个圈圈。李泽玉尖叫,书本子“啪”的摔地上,于是叫得更尖锐:“我的书!我的新书!!”
蓝徽把没有穿鞋袜的她放回罗汉床上,自己弯腰把书拾了起来,“看什么呢?东海道谈住录?”
李泽玉道:“对呀。都要出发过去了,就先看看书,提前做功课呗。”
蓝徽一脸奇奇怪怪的,看着她,把她给看毛了。
“怎么啦?”
“没什么。我总觉得你躯体里的灵魂,不是个如今的小姑娘——”
李泽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识破了?!
自己是个穿越的!!!
蓝徽说:“像是个念书念傻了又考不上的落地中登。”
李泽玉一怔。
某人眼底,却闪过狡黠弧光。她顿时回过神来了,提起裙子就又要往罗汉床下跳:“你才是中登!你还是老登!老登里的老登!!”
蓝徽哈哈大笑,任由她小拳拳落在自己身上,不疼不痒的,反倒有些扯火。赶紧双手一按,把她按回去,道:“好了,不跟你闹啦。我换个衣服出去了。今晚有应酬,不在家吃饭,估计回来也得很晚。你自己管好你自己。”
李泽玉乖巧的“哦”的一声,好奇心起:“既然有应酬,何必绕回来一趟?直接让人捎个信回家不就是了。”
【还不是想要回来看你一眼。】
蓝徽微微一顿,心里的话压了回去,只是淡淡一笑。
也没跟李泽玉答话了,自己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衣袍,往屋里走去:“我那件蓝色薄披风呢?”
六子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跟着蓝徽听他使唤。李泽玉也跟了过去,让蓝徽换了一套新袍子,重新梳好了头发挽上了简单的玉发圈,把那件蓝色的薄披风找出来包好,命六子带着跟出门。
自己晚饭草草吃完,自去安歇。
……
第二天是穆夫人生日,李泽玉吃过了早饭,就回了娘家。
娘家离得近就是好,出个门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