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王府大殿内,众人刚用完午膳。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却暖意融融。波彦端坐主位,看着侍从们轻手轻脚地为众人奉上热茶。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顿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一上午忙于议事的疲惫似乎也随之消散。
“启禀大王,许诸将军在殿外候见。”侍从躬身禀报。
“宣。”
许诸身着铠甲,龙行虎步地走进大殿,甲胄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大王,车驾仪仗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波彦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好。传令下去,今日前来听政的年轻人也一同前往,让大家都亲眼看看,格物之道将如何改变吾大明的未来。”
“诺!”
王府门外,数十辆马车早已排成长龙,静静等候着各自的主人。拉车的马匹不时喷出白色的鼻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波彦的御驾,一辆异常庞大的马车,车身以厚重的檀木打造,雕刻精美,内覆铁片,车窗狭小,显然是为了防范弩箭偷袭。
六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的高头大马并排而立,马鬃梳理得整整齐齐,马具上镶嵌的金饰在雪地反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尽显王者气派。
这辆马车来历不凡,乃是几年前救援徐州时,从一位汉室王爵府中所得。
当时波彦尚为吴侯,按礼制只能驾四匹马。如今他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王爵,明王府早早便将这辆马车改造成了六驾,既合礼制,更显威仪。
许诸一声令下,千名府卫迅速各就各位,将车队团团护卫在中央。这些精锐士兵个个神情肃穆,手持长戟,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见最后一位官员也已登车,许诸翻身上马,高声道:“出发!”
车夫们松开缰绳,马鞭在空中轻扬,车队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出了城门,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车队沿着官道前行,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寒风扑面,但车厢内却颇为温暖。波彦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雪景,思绪万千。
一个多时辰后,车队终于抵达了位于城郊山麓的造桥司工坊。工坊四周戒备森严,路口有重兵把守,内部更有一队队士兵来回巡逻,防范之严密,堪比军事重地。
“大王,到了。”许诸在车外禀报。
波彦整了整衣冠,率先下车。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尽管天气寒冷,但工坊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雪刚停下,工人便已全力投入生产。只见一辆辆马车从附近的山中运来大块岩石,工人用大锤将其敲碎,在一片被平整得十分宽敞的场地上,数百个石磨在驴骡的牵引下不停转动,将碎石、石炭、铁矿渣等原料碾成细粉,另有工人在他处称重,按照特定配方将各种粉末混合均匀,然后送入高大的窑炉中烧制。
几座已经冷却的窑炉前,也有工人正忙碌着打开窑门,将烧制好的石粉运到工棚中,与适量的石膏粉混合,最后装入麻袋,整齐码放。
波彦仔细观察着工坊的每一个环节,目光最终落在那些忙碌的工人身上。只见他们个个满身灰尘,连眉毛、头发都染成了灰白色,却没有一人佩戴口罩。空中粉尘弥漫,随着呼吸进入人体。
看到这一幕,波彦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起前世所知的那种名为尘肺的疾病,患者呼吸困难,痛苦不堪,若不定期洗肺或进行肺移植,最终会在极度痛苦中离世。
“李卿,”波彦转向身旁的造桥司长李德,语气严肃,“这样可不行。尔看看这空气中的粉尘,工人长期吸入,必定会损害身体,引发疾病。”
李德连忙躬身:“臣疏忽了。这就命人赶制厚实的口罩,发放给所有工人,务必让他们捂住口鼻,减少粉尘吸入。”
波彦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今后每日采购些猪血、羊血,煮汤给工人饮用,帮助他们清清肺腑。工人的健康,工坊与造桥司,切不可掉以轻心。还有石粉工坊内工人不能超过三年,三年之后必将人请出石粉工坊,如愿继续做工,可优先安排去修路修城。”
“臣谨记大王教诲,定当妥善办理。”李德恭敬应答。
波彦走到一堆已经混合好的石粉前,伸手抓了一把。粉末细腻,颜色灰黑,与前世所见的水泥颇为相似。他轻轻搓动着指尖的粉末,感受着那熟悉的质感。
旁边有一小块专门划出的空地,一个工人正在那里加水搅拌从每炉石粉中抽取出的一些石粉,然后将搅拌好的浆体装入一个个小木盒中。一位文士打扮的人在旁记录着什么,随后用毛笔在木盒上做下记号。
李德连忙解释:“大王,这里是质量检测之处。每炉烧制好的石粉都要在此检验,确保石粉品质优异,方可出坊使用,以免劣质材料流入工程,酿成祸事。”
波彦满意地点头:“嗯,小心无大错。孤看这烧制出来的石粉呈灰色,加水搅拌后状如泥浆,不如改叫它水泥如何?这样可与外面碎石碾成的石粉区分开来,工人也不易混淆取错。”
“好名字!”李德由衷赞叹,“大王英明。此前烧制好的成品叫石粉,石磨磨碎的石料也叫石粉,工人确实时常混淆,耽误了不少工夫。水泥一名贴切无比,臣即刻传令,将新名告知全司上下。”
波彦走向正在拌水泥的工人,温和地招手示意。那工人见明王召唤,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小跑着上前,扑通跪地:“草民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快起来,不必害怕。”波彦和颜悦色,“孤只是想问问,尔等每日工钱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