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怒吼炸在驿站门口。
冉虎攥着锄头冲过来,指节捏得发白。
他身后百余名乡勇齐刷刷举着镰刀、锄头。
阳光照在农具上,泛着冷光,死死盯着黄家家丁。
黄三刚要张嘴呵斥。
一块土块 “啪” 地砸在他额头,鲜血瞬间流进眼里。
“反了!反了!”
黄三捂着额头嘶吼,伸手就要拔短刀。
黄尊仪坐不住了。
翻身下马时差点摔踉跄。
他指着冉虎怒喝:“尔等草民竟敢造反?可知本官是前保定知府!”
“前知府算个屁!”
冉虎往前冲了两步,锄头杵在地上咚咚响。
“清丈队还没来,你们就抢粮夺马,把冉驿丞打得快死了 —— 这官跟匪有啥两样?”
围观乡民早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烂菜叶,朝着黄尊仪一行人砸去。
“打死这狗官!”
“别让他跑了!”
石块砸在马身上,马匹受惊直立。
黄尊仪吓得脸色惨白,慌忙翻身上马:“快撤!回乡下庄子!”
家丁们护着他往密林方向冲。
刚跑出半里地,迎面就撞见一队飞鱼服。
锦衣卫列成一排,刀鞘撞得叮当响。
“黄大人,陛下有旨,召你即刻回京。”
为首的刘侨冷笑,抬手一挥,“拿下!”
黄尊仪魂都飞了。
他才刚动手,东厂就知道了?
情急之下,他给家丁使了个眼色。
家丁立刻掏出烟雾弹,“嘭” 地炸开,白色烟雾裹住人群。
趁着混乱,家丁护着黄尊仪钻进密林。
只留下几个替罪羊被锦衣卫按在地上。
乾清宫内,朱由校捏着奏报的手指越收越紧。
纸角被揉得稀烂。
“一个致仕知府,敢殴打朝廷命官,还敢拒捕?”
他把奏报摔在御案上,砚台都震翻了,墨汁溅满奏折。
魏忠贤躬着身,声音发颤:“皇爷,保定府报上来,黄尊仪这事闹大了 —— 多地乡民效仿乡勇,跟士绅家丁打起来,清丈队根本下不了乡。”
方从哲连忙出列,袍角扫过金砖:“陛下,新政戳中了士绅的根子,已有十七个知府、三十多个知县挂冠跑了,再不下狠手,新政就推不动了!”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硬!”
朱由校抓起朱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声音冷得像冰。
“传朕严旨:凡殴打清丈官、藏奴隶的,立斩!辞官避事的,抄没家产!”
“黄尊仪欺君抗命,诛九族!悬赏万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写完他把笔一扔,又道:“再设十名巡按御史,每省一个,统辖巡防营,专查新政弊案!从京营调五千精兵,分驻各省重镇 —— 谁敢作乱,格杀勿论!”
方从哲心头一凛。
陛下这是要掀了士绅的老底,半点情面不留了!
南京守备府的鼓声 “咚咚” 响。
周遇吉捏着八百里加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黄尊仪敢逃到南直隶?还藏在徐家揽春园?”
他把文书往桌上一拍,对着副将喊:“点齐一千骑兵,随我包围揽春园!”
副将犹豫着上前:“将军,徐家是江南望族,跟朝中不少大人有交情,贸然包围,恐引非议啊。”
“非议?”
周遇吉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抓马鞍。
“陛下有旨,捉拿钦犯,格杀勿论!谁敢阻拦,按通敌论处!”
他翻身上马,马蹄踏得地面发颤:“出发!迟一秒,黄尊仪可能就跑了!”
没人知道,黄尊仪逃到南京,根本不是临时起意。
徐家主人徐弘基是开国功臣之后,早跟光时亨勾结,一直憋着反新政。
更阴的是,黄尊仪还通过徐弘基勾搭上内廷太监,想偷偷探皇子的品性。
等皇子长大,好安插自己人,图谋将来。
可这一切,早被东厂番子摸得明明白白,密报直接送进了乾清宫。
周遇吉的抓捕令,就是冲着这桩阴谋来的!
徐家揽春园的凉亭里,酒杯碰撞声脆生生的。
黄尊仪抿了口酒,得意地晃着杯子:“周遇吉就是个武夫,怎敢动徐家?等光时亨在京城联络好同僚,弹劾朱由校苛待士绅,陛下自会收回成命。”
徐弘基却皱着眉,手指敲着桌沿:“黄兄,你别大意 —— 周遇吉在石河寨生擒代善,手段狠得很,咱们得小心。”
话音刚落,园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跟着是震天的呐喊:“包围揽春园!里面的人放下兵器,出来受降!”
黄尊仪手里的酒杯 “哐当”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怎么会这么快?”
“别慌!”
徐弘基猛地站起来。
“我家有三百私兵,守住大门,我这就派人去叫江南巡抚派兵支援!”
他刚喊来家仆,就见那家仆连滚带爬冲进来,裤子都摔破了:“不好了!周将军的人翻墙进来了!私兵根本挡不住,已经死了十几个!”
黄尊仪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发颤:“快…… 快带我去密道!”
“跟我来!”
徐弘基拉起他就往后院跑。
“密道直通城外,能保你一命!”
两人冲进后院假山,就听见周遇吉的声音从园外传来,震得树叶沙沙响:“搜!一寸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黄尊仪找出来!”
假山脚下的石狮子,就是密道入口。
黄尊仪刚要伸手掀石狮子,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将军,假山这边有动静!”
周遇吉带着人赶过来,盯着石狮子冷笑:“看来钦犯就在里面了。”
他抬手一挥:“弓箭手准备!谁敢出来,射成筛子!”
石狮子底下,黄尊仪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徐弘基脸都白了。
密道只能容一个人过,现在出去就是死!
“给我砸!”
周遇吉见没动静,下令道。
“把假山拆了!”
士兵们立刻搬来攻城锤,“嘭嘭” 砸在假山上,石块飞溅,密道入口的缝隙越来越大。
“徐兄,你快走吧!”
黄尊仪推着徐弘基。
“我来掩护你!”
徐弘基犹豫了一下,咬牙道:“黄兄保重!我定会想办法救你!”
他刚要钻进密道,周遇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慢着!”
周遇吉盯着假山,笑得发冷:“黄尊仪,你以为躲进密道就能逃?告诉你,密道出口早就被我派人堵死了 —— 你就是瓮里的鳖!”
石狮子底下,黄尊仪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他知道,这次真的插翅难飞了。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周遇吉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掷地有声。
“主动出来受降,我保你全尸;再顽抗,我就放火烧山,让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密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攻城锤砸假山的声音越来越近,石块渣子往下掉。
周遇吉眼神一厉,刚要喊 “放火”,密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朱由校苛待士绅,不得好死!我黄尊仪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嘭!”
假山突然炸响,石狮子被猛地掀开。
黄尊仪手持短刀,头发散乱,满脸是血,朝着周遇吉直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