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阁下,汽车备好了,前锋中队已到城外集合!”副官佐藤捧着军帽,站在司令部门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亢奋——刚才陆海军的群架虽然没占到绝对便宜,但松井少将那股狠劲,让他觉得陆军的面子总算是挣回来了。
松井正对着镜子整理军容,左脸的淤青被他用膏药遮了大半,听到这话,手猛地一顿:“知道了。”他转身抓起指挥刀,刀鞘上的樱花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告诉前锋中队,到了黑风口,先给我轰三炮,让八路军知道陆军的厉害!”
“是!”佐藤刚要转身,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尖锐的铃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松井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杂音,随即响起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每个字都像砸在钢板上:“松井?我是寺内寿一。”
松井浑身一震,手里的指挥刀“当啷”掉在地上,“啪”地立正敬礼,腰弯得像张弓:“属下松井,参见大将阁下!”
寺内寿一是日军大本营陆军上将,华北方面军总司令,是松井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平时连电话都难得接到一次,此刻突然来电,松井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听说你要去黑风口?”寺内寿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想动用前锋中队?”
“属下……属下是想夺回海军的战俘,给八路军一点颜色看看……”松井的声音发颤,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蠢货!”电话那头的怒斥像鞭子抽在松井脸上,“现在太平洋战场吃紧,华北的兵力本就不足,你还想为了几个海军的废物,把兵力耗在黑风口?”
松井的脸“唰”地白了:“可是大将阁下,高野口田他……”
“海军的事,自有海军省去处理,轮不到你一个陆军少将瞎掺和!”寺内寿一打断他,“大本营刚发来电报,八路军在晋察冀一带集结,有攻打保定的迹象,临省是保定的屏障,你必须死守省城,半步也不许离开!”
松井握着听筒的手开始发抖:“死守?可高野口田那边……他说要接管防务……”
“他敢!”寺内寿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告诉他,要是海军敢在临省动一枪一弹,我就上报天皇,撤了他的职!你只需记住,你的任务是守住省城,防止八路军南下,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是!属下遵命!”松井的额头抵在桌面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电话“咔哒”挂断了,松井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半天没敢抬头。佐藤站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叫嚣着要轰炮的前锋中队,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忙脚乱。
“少将阁下……”佐藤小心翼翼地开口。
松井猛地直起身,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怒吼道:“撤兵!让前锋中队滚回来!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出省城一步!”
“是!”佐藤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跑,差点撞上门口的卫兵。
松井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指挥刀,突然觉得脸上的淤青更疼了。他知道,寺内寿一的命令意味着什么——陆军和海军的梁子结得更深了,但他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消息传到海军陆战队驻地时,高野口田正在甲板上晨练。他穿着白色海军服,手里挥舞着指挥刀,劈砍的动作凌厉,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躁——从昨天到现在,松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甚至怀疑陆军是不是故意拖延。
“大佐阁下,松井那边回话了!”通讯兵拿着电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军帽都跑歪了。
高野口田收刀而立,海风吹起他的衣角:“怎么说?他同意派多少人?”
通讯兵咽了口唾沫,递过电报:“松井说……说大本营有令,让他死守省城,不能出兵……还说……还说海军的事,让咱们自己解决。”
“八嘎!”高野口田一把抢过电报,看完后狠狠撕得粉碎,“松井这个懦夫!肯定是怕了八路军!还有大本营,竟然帮着陆军压我们海军!”
旁边的参谋连忙劝道:“大佐阁下,要不我们自己出兵?咱们陆战队有炮艇,还有冲锋枪,拿下黑风口应该没问题。”
“拿下?”高野口田冷笑,“你知道黑风口有多少八路军吗?松井的前锋中队都不敢硬闯,咱们就这点人,去了就是送死!”他烦躁地踱着步,白色海军服上沾了不少撕碎的纸屑,“陆军这群废物,除了抢功劳、拖后腿,还会干什么!”
正骂着,了望哨突然大喊:“大佐阁下!城南火车站方向有动静,好像是陆军的巡逻队在盘查我们的补给车!”
高野口田跑到了望塔上,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见几个陆军士兵正围着海军的补给卡车,拿着刺刀挑开篷布,嘴里还骂骂咧咧。
“反了!”高野口田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备车!去火车站!我倒要看看,松井的人敢动海军的东西!”
火车站的冲突比预想中来得更快。高野口田带着卫兵赶到时,陆军巡逻队正把一箱箱海军的罐头往地上扔,领头的军曹还在喊:“奉松井少将令,所有出城物资必须检查!海军的也不例外!”
“住手!”高野口田大吼一声,拔出指挥刀指着军曹,“你知道这些罐头是给前线水兵的吗?耽误了补给,你负得起责任?”
军曹显然认识高野口田,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少将有令,谁敢违抗?再说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把武器藏在罐头里,想跟陆军抢地盘?”
“我杀了你!”高野口田挥刀就砍,军曹慌忙举枪格挡,枪托与刀鞘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两边的士兵立刻又打了起来,海军的冲锋枪虽然厉害,但陆军士兵人多,抄起扁担、石块就往海军卫兵身上砸。
混乱中,一箱罐头被踩扁,金黄色的汤汁流了一地,混着血迹和尘土,黏糊糊的像摊烂泥。高野口田被两个陆军士兵按在地上,白海军服沾满了污渍,气得嗷嗷直叫。
就在这时,一列军列鸣着笛进站,车厢上跳下几个宪兵,为首的少佐举着军刀大喊:“住手!大本营有令,陆海两军不得私斗,违者军法处置!”
高野口田被卫兵扶起,指着军曹的鼻子骂:“让松井来见我!不然我就把这事捅到东京去!”
宪兵少佐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块手帕:“大佐阁下,别闹了。刚才接到电报,海军省也发令了,让您专注于港口防务,战俘的事……暂时搁置。”
“搁置?”高野口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是我们海军的人!怎么能搁置?”
“可现在的局势……”宪兵少佐压低声音,“太平洋那边丢了三个岛,天皇陛下都在发火,谁还有功夫管几个战俘?再说,听说那些战俘落在八路军手里,未必是坏事……”
高野口田一愣:“什么意思?”
“八路军优待战俘,您又不是不知道。”宪兵少佐往四周看了看,“总比落在陆军手里,被他们当枪靶子强吧?”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高野口田瞬间冷静下来。他想起松井那阴鸷的眼神,要是战俘真被陆军抢回去,说不定会被安个“通敌”的罪名,到时候海军的脸更没地方搁。
“哼!”高野口田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海军服,“既然大本营都这么说了,我就给寺内寿一一个面子。但告诉松井,别让他的人再惹事,不然我照样掀他的司令部!”
说完,他带着卫兵转身就走,军靴踩在罐头汤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背影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憋屈。
消息传到黑风口时,曹兴国正和严英豪查看新绘制的省城布防图。小李拿着地下党送来的情报,笑得嘴都合不拢:“团长,您猜怎么着?松井刚要出兵,就被他上司一个电话骂回去了!高野口田去火车站找事,也被宪兵拦住了,现在陆海军谁也不敢动了!”
严英豪拍着大腿笑:“这叫狗咬狗,一嘴毛!活该他们闹内讧!”
曹兴国看着地图上省城的位置,手指在临省港口和黑风口之间画了个圈:“他们越乱,对咱们越有利。严英豪,让侦察连再探探省城的虚实,我怀疑松井所谓的‘死守’,其实是兵力不足,在虚张声势。”
“我这就去安排!”严英豪转身就往外跑。
王黑风扛着新缴获的步枪进来,听到这话,凑过来看地图:“团长,要不咱们趁他们内讧,端了省城?”
“不急。”曹兴国摇头,“咱们猛虎团刚整训完,得先练练兵。你看这里——”他指着省城外围的一个粮仓,“日军把从周边抢来的粮食都存在这,咱们先把粮仓端了,断了他们的补给,看他们还怎么守。”
王黑风的眼睛亮了:“还是团长想得远!端了粮仓,小鬼子就得喝西北风!”
夕阳西下时,侦察连传回消息:省城日军果然兵力空虚,大部分主力被调去保定方向,城里只有一个联队,还分属陆军和海军,互相提防,根本没心思布防。
“机会来了。”曹兴国收起地图,对战士们喊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端日军的粮仓!”
“好嘞!”战士们的欢呼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松井在司令部里坐立难安,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圈圈转动,总觉得窗外有八路军的影子。他不知道,此时的猛虎团,已经像蓄势待发的猎手,盯上了他最在意的补给线。
“少将阁下,要不要再增派些人去粮仓?”佐藤小心翼翼地问。
松井烦躁地挥手:“不用!海军那边还盯着呢,增派人手,只会让他们说闲话。告诉粮仓守卫,加强警戒就是了。”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高野口田,正站在炮艇的甲板上,望着省城的方向冷笑——他巴不得陆军吃点亏,这样海军才有机会接管防务。
夜色渐深,黑风口的篝火旁,曹兴国正在给战士们分配任务。严英豪拿着粮仓的图纸,讲解着进攻路线;王黑风检查着机枪,弹链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记住,速战速决,抢了粮食就撤,别跟他们恋战。”曹兴国最后叮嘱道。
“是!”
队伍出发时,月光正好,照亮了战士们脚下的路。王黑风走在最前面,突然回头问:“团长,您说等咱们端了粮仓,陆海军会不会又打起来?”
曹兴国笑了:“管他们打不打。咱们只要记住,多端一个粮仓,老百姓就少吃一天苦。”
远处的省城还亮着零星的灯火,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浑然不知,一张由他们自己的内讧和八路军的智慧织成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你说,小鬼子明天发现粮仓空了,会是什么表情?”一个年轻战士压低声音问,眼里满是期待。
曹兴国望着月光下的群山,脚步坚定:“大概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吧。不过,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