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干涩的轻响,像是这栋老旧居民楼的叹息。推开门,不足十五平米的小出租屋瞬间映入眼帘,玄关狭窄得只能容下一双鞋,感应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才勉强稳定,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屋内的陈设。
她踢掉沾满灰尘的帆布鞋,随手甩在门后堆积的鞋盒旁,将直播设备放在唯一的小矮柜上——那柜子的漆面已经斑驳脱落,边角处还磕掉了一块木头。胸前的玉佩依旧带着温润的触感,指尖抚过纹路时,总能想起沈砚那双墨黑深邃的眼眸,以及他消失时化作的淡淡光晕。
这出租屋是她刚到这座城市时租下的,一住就是三年。房子在六楼,没有电梯,爬楼梯总要气喘吁吁;墙面有些斑驳,她用几张廉价的墙纸勉强遮了遮,却还是挡不住墙角蔓延的霉斑;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后墙,采光极差,即便是白天也得开着灯。但胜在租金便宜,且周围的气场还算干净,她在窗台摆了几盆绿萝,案头放着一块从小镇带来的青石,都是简单的辟邪之物,倒也让这逼仄的空间多了几分生气。
云瑾将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旧沙发里,沙发垫早已失去弹性,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坑。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疲惫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窗外的夜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隔壁楼的灯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巷子里的相遇如同电影慢镜头,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沈砚清冷绝尘的侧脸、周身萦绕的神秘气息、那句“不必联系,我会知道”,还有他指尖掠过虚空时的淡然,都像一根细针,反复拨动着她的心弦。
“沈砚……”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玉佩的温度与她的体温相融,纹路细腻温润,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微弱的灵力波动,与沈砚身上那种纯净强大的气息如出一辙。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旧窗户,晚风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楼下小吃摊的油烟味和邻居家炒菜的香味。远处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却照不进这狭窄的巷弄,更照不透她心头的疑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说会帮自己,却又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还有他提到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在觊觎这枚玉佩,又为何会盯上自己能感知阴邪、破解邪术的能力?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让她毫无睡意。她走到房间角落的简易书桌前,打开那台用了五年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泛着淡淡的蓝光,运行起来还有轻微的卡顿声。她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输入“沈砚”两个字,翻遍了搜索引擎的前几十页,又换了各种关键词组合,可无论是新闻、社交平台还是论坛,都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有效信息。这个名字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干净得过分。
“难道是化名?”云瑾皱了皱眉,关掉浏览器。以沈砚的神秘程度,用化名的可能性极大。她又想起他瞬间消失的能力,还有那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越发觉得他绝非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却又忍不住心生好奇——她常年与阴魂邪祟打交道,见过的怪事不计其数,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存在。
“不行,我必须再见到他。”云瑾握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幕后黑手的威胁如芒在背,沈砚是目前唯一能给她答案和帮助的人。她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第一个办法很快成型:回到那条相遇的巷子。沈砚既然能在那里出现一次,或许也会故地重游。
第二天一早,云瑾换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揣着胸前的玉佩出门了。她沿着熟悉的街道步行前往那片老旧居民区,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餐,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暂时驱散了心头的焦虑。
清晨的巷子里格外热闹,早点摊的吆喝声、老人聊天的絮语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与昨晚的阴森氛围截然不同。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步走到那条拐角巷,墙壁上的青苔还带着清晨的湿气,角落里的废弃纸箱依旧堆在原地,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那是沈砚留下的味道,淡雅得像草木与月光的混合。
云瑾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试图感知沈砚的气息,可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都只能感受到一些散逸的残魂碎片,以及巷子里平和的市井气息,丝毫没有那种强大而纯净的能量波动。她在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甚至在昨晚沈砚藏身的阴影处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指尖紧紧攥着玉佩,希望能通过灵力的共鸣引出他的回应。可玉佩只是微微发热,没有任何异常,就像一块普通的古玉。
“难道他真的不会再来了?”云瑾有些失落,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进墙角的缝隙里,没了踪影。
第二个办法,是利用直播。云瑾的直播账号不算顶流,但凭借着解读民俗、破解灵异小事件的独特内容,积累了几万忠实粉丝。她觉得,沈砚既然一直在暗中关注她,或许也会看她的直播。如果在直播中有意无意地提及相关话题,或许能引起他的注意。
当天晚上八点,云瑾准时开启了直播。她将手机架在书桌前的支架上,背景就是那面贴着墙纸的斑驳墙壁,镜头里的她素面朝天,眼底还带着一丝疲惫。“大家晚上好呀,好久没开播了,今天来跟大家聊点不一样的。”
直播间的弹幕很快活跃起来:
“瑾姐终于来了!上次老周家的事解决完就没消息了,担心死我了!”
“姐姐今天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求更辟邪小技巧!上次按你说的摆了盐灯,家里确实舒服多了!”
云瑾笑着回应了几句粉丝的关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话锋一转:“最近遇到了一件挺神奇的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在某个特殊的时刻,遇到一个特别神秘的人,他帮了你大忙,却又突然消失,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她刻意放慢语速,眼神带着一丝试探:“我遇到的这个人,气质很特别,身上有种清冷又强大的感觉,就像……就像藏在阴影里的月光。如果他碰巧在看直播的话,我想跟他说声谢谢,还有些事情想当面问清楚。”
她没有透露沈砚的名字,也没有提及具体的相遇场景,只留下了这些模糊的线索。直播过程中,她时不时地观察着弹幕,期待能看到异常的评论,或者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可直到直播结束,直播间里都是粉丝们分享自己的经历、或者催更的留言,没有任何与沈砚相关的痕迹。关掉直播后,看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打赏,云瑾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办法,也失败了。
第三个办法,是借助阴魂的力量。云瑾常年与阴灵打交道,帮过不少孤魂野鬼安息,或者摆脱阴邪的纠缠,那些受过她恩惠的阴灵,偶尔会帮她传递一些信息。
她找出一个干净的白瓷碗——那是她从超市打折区买的,边缘还有个小缺口——倒入清水,点燃三支廉价的线香插在碗边,又取出一张黄符,默念咒语后点燃,将灰烬混入水中。“过往阴灵,若有感知,烦请告知——近日是否有一位身着黑衣、气息清冷、实力强大的存在,在这附近活动?若有消息,我必以香火相谢。”
她将碗放在窗台的角落,那里是出租屋里阴气最重、也最容易与阴灵沟通的地方。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在床边等待回应。以往,只要她发出这样的请求,不出半天就会有阴灵通过托梦、或者在她身边制造小动静来传递消息。可这一次,她等了整整一夜,窗外的绿萝纹丝不动,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旧空调运行的嗡嗡声,没有任何异常。那些平日里还算活跃的阴灵,仿佛都集体失声了。
“难道连阴灵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云瑾震惊不已。沈砚的实力,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强大到能完全隐匿自己的气息,连阴灵都无法察觉。
第四个办法,是故意制造“危险”。沈砚说过会保护她,那如果她遇到危险,他会不会现身?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但云瑾实在没有其他头绪,只能放手一搏。
她想起了刘坤的那些同伙。刘坤被捕后,他在道上的一些残余势力肯定还在。她之前搜集证据时,曾记下过一个叫“虎哥”的人的信息,据说此人行事狠辣,手上沾过不少血,之前一直跟着刘坤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瑾故意找了个借口,去了虎哥经常出没的一家地下赌场附近。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甚至在赌场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按照她的预想,虎哥的人如果看到她,肯定会因为刘坤的事来找她麻烦。可她在赌场门口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别说虎哥的人了,就连一个可疑的身影都没见到。后来她从一个相熟的线人那里得知,虎哥的团伙在刘坤被捕后,就被警方盯上了,大部分人都跑路了,剩下的也躲了起来,根本不敢出来活动。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云瑾无奈地叹了口气,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往回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孤单。这个办法,也彻底泡汤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瑾又尝试了各种办法:她带着玉佩去了城市里几个灵力充沛的地方,比如城郊的古寺、市中心的千年古树旁,可无论是香火鼎盛的寺庙,还是枝繁叶茂的古树,都没有任何回应;她甚至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尝试用灵力催动玉佩,发出求救信号,可玉佩只是微微发光,并没有任何异常,就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无论她怎么做,沈砚都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就像在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越是努力,越是失落。出租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压抑起来,她看着墙上斑驳的墙纸,案头老旧的笔记本电脑,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她连想见的人都找不到,又该如何对抗那些未知的幕后黑手?
这天下午,云瑾正在出租屋里整理之前处理邪术事件的资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陈峰。
云瑾刚结束一场直播,看着屏幕上渐渐平息的弹幕,指尖还残留着安抚观众时的暖意,手机突然急促震动起来,陈峰的名字跃然屏上——这是自上次梳理完赵天成的诬陷案后,他第一次主动来电,云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云瑾,有突破性进展!”陈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又不失律师的沉稳,“我找到赵天成剪辑监控的实锤了!”
云瑾猛地站起身,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旧沙发被撞得吱呀作响:“真的?怎么找到的?”
“我之前不是让你申请调取公司完整监控吗?公司以‘监控已覆盖’为由拒绝了,我就猜到他们是故意包庇。”陈峰的语速加快,条理清晰地解释,“我托人查到负责盛华集团监控运维的第三方机构,找到了备份数据——赵天成当天下午偷偷联系过运维人员,给了红包让对方帮忙剪辑片段,还删除了他拦着你纠缠、动手动脚的关键画面,这些聊天记录、转账凭证,还有完整的原始监控录像,我全拿到了!”
云瑾激动得手心冒汗,眼眶微微发热。那段被剪辑的监控,曾是赵天成诬陷她“主动勾引、纠缠不休”的核心“证据”,也是网暴最初的导火索,如今真相终于要大白了。
“还有更解气的!”陈峰接着说,“我整理证据时发现,赵天成不止骚扰过你,去年盛华还有个女同事被他纠缠,最后被逼得主动离职,我通过林慧辗转联系上她了,她愿意出庭作证,还提供了赵天成当时发的露骨短信和骚扰录音,现在证据链完全闭环了!”
云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从被诬陷、遭网暴,到独自开直播艰难立足,这段时间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仿佛有了宣泄的出口。
“那现在该怎么做?”她急切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一步,我已经把所有证据整理成书面材料,提交给了盛华集团纪检部门,要求他们公开澄清你的清白,开除赵天成,并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陈峰的语气斩钉截铁,“纪检部门那边已经回复,说会立刻展开调查,三天内给答复。”
“那网暴和诽谤呢?”云瑾追问,那些铺天盖地的辱骂和恶意揣测,曾让她无数个夜晚难以入眠。
“这部分早就准备好了。”陈峰轻笑一声,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我已经帮你起草了民事诉讼状,以‘性骚扰’和‘名誉侵权’为由起诉赵天成,要求他在行业内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另外,那些带头散布谣言、泄露你个人信息的水军账号,我也查到了背后的运营公司,已经发了律师函,要求他们删除所有侵权内容,公开道歉,否则就追究其连带责任。”
云瑾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暖烘烘的。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陈峰一步步教她保存证据、梳理思路,再到现在主动帮她搜集实锤、推进案件,若不是他,自己恐怕还在被诬陷的泥潭里挣扎。
“谢谢你,陈峰。”她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什么?”陈峰的声音恢复了爽朗,“当初你帮林慧和琪琪摆脱执念,是实打实的善意,现在我帮你讨回公道,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赵天成这种仗着职权欺负人的败类,还有那些靠网暴赚钱的水军,本来就该被收拾。”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你直播时要是再遇到有人翻旧账、恶意辱骂,别理他们,直接截图保存,都是后续追加赔偿的证据。还有盛华那边,要是他们想私下和解,你别轻易答应,先跟我商量,咱们得拿到足够的赔偿和公开澄清,不能让你白受委屈。”
云瑾点点头,一一记在心里:“我知道了,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挂了电话,云瑾看着手机屏幕上陈峰发来的证据清单截图,嘴角不自觉上扬。出租屋的灯光依旧昏暗,墙面的霉斑和吱呀作响的家具都还在,但她心里的阴霾却消散了大半。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老旧的窗户,晚风带着老城区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照亮了夜空的一角,也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
赵天成的诬陷、网暴的伤害、公司的压榨,还有消失不见的沈砚,这些麻烦曾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身上,但现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陈峰的仗义相助,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抬手摸了摸胸前温热的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或许沈砚还在暗中守护,或许未来还有未知的挑战,但她已经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
“等着吧,我一定会讨回属于我的清白。”云瑾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坚定。
而此刻,陈峰的律师事务所里,屏幕旁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他看着波澜不惊的杯面,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