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名副其实。
两侧山崖陡峭如鹰喙,夹着一条蜿蜒狭窄的谷道,最窄处仅容五马并行,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偏将周悍,人如其名,性子悍烈,此刻正立于关墙之上,望着远方天际卷起的尘土,面色凝重如铁。
关隘之下,三千边军已依险据守,滚木礌石、热油金汁早已备齐,弓弩手隐于垛口之后,箭簇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着冷芒。
肃杀之气,弥漫峡口。
“将军,探马来报,敌军先锋距此已不足二十里,人数约五千,其中…确有数架以厚布覆盖的巨物,由数十匹健骡拖拽,行进缓慢,但护卫极严。”副将低声禀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关于那“巨雷”的传闻,早已在军中悄悄流传,未知带来恐惧。
周悍啐了一口:“管他娘的什么雷!到了老子的落鹰峡,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传令下去,没有老子将令,谁也不许后退半步!告诉弟兄们,国公爷的援军已在路上,守住了,个个都是功臣!守不住…哼,老子第一个跳下去见阎王!”
“是!”副将受其豪气感染,精神一振,大声传令去了。
幽冥阁的大军,终于在午后抵达峡口之外。
他们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在弩箭射程之外缓缓列阵。
中军旗下,一员身着玄甲、脸覆青铜面具的将领,正冷漠地眺望着雄峻的关隘。
他身侧,那几架被厚布覆盖的“巨雷”静静矗立,如同蛰伏的凶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阁主有令,速破此关,扬我‘神雷’之威。”面具将领声音嘶哑,不带丝毫感情。
他轻轻一挥手。
命令下达,数十名身着特殊皮甲、动作矫健的幽冥阁力士出列,围绕着一架“巨雷”忙碌起来。
他们掀开部分厚布,露出一个黝黑粗长的金属管身,管口斜指向天空,角度被精心调整。
另有数人抬来一个硕大的、形状规整的石弹,小心翼翼地填入管口后方。
关墙之上,周悍及所有守军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那黝黑的铁管,那巨大的石弹,无不透着一股蛮横、冰冷的力量感,与他们所知的任何攻城器械都迥然不同。
“那就是…巨雷?”周悍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
无人能答。
只见下方一名力士手持火把,凑近铁管底部某处。
“轰——!!!”
一声绝非人力所能及的恐怖巨响,猛然炸裂!
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膛上,关墙似乎都随之震颤!
不少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骇得下意识蹲伏,面露骇然。
几乎在巨响传来的同时,一道模糊的黑影自那铁管口喷射而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划破长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向落鹰峡关墙!
“躲避!”周悍声嘶力竭地大吼。
“嘭!!!”
石弹并未直接命中关墙主体,而是砸在了关墙前突出的山崖之上!
霎时间,碎石迸溅,烟尘冲天而起!
那块坚硬的岩石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无数龟裂的痕迹蔓延开来,几块磨盘大的石头顺着山崖滚落,声势惊人!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关墙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守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山崖上的惨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若这一击直接打在关墙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娘的…”周悍抹去溅到脸上的尘土,狠狠骂了一句,眼神却更加凶狠,“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这劳什子‘巨雷’装填缓慢,准头也差!趁它再响之前,给老子狠狠地射!瞄准那些推车的杂碎!”
守军们被将领的怒吼唤醒,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弓弩手纷纷探身,箭雨向着那些操作“巨雷”的力士倾泻而去!
幽冥阁阵营中,那面具将领冷哼一声,似乎对第一击的落空并不意外,挥手令盾兵上前护卫。
“调整角度,继续试射。三发之内,必要轰塌关门!”
就在落鹰峡承受着“巨雷”初试锋芒的巨大压力时,韩锋与石铮率领的一万朔风军精锐,正沿着驰道,向着落鹰峡方向日夜兼程。
队伍中,除了常规的刀盾手、长枪兵、弓弩手,还携带着数十架经过改良、更加坚固且射程更远的重型床弩,以及装载着“雷火粉”的特制车辆。
这些,是凌薇所能提供的、对抗“巨雷”的底气所在。
韩锋一马当先,面色沉毅。
他已知晓“巨雷”之威,更知落鹰峡危在旦夕。
“再快些!周悍那小子,撑不了太久!”他回头厉声催促。
大军沉默着,再次加快了行进的步伐,只闻马蹄踏地与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奔向那烽火连天之处。
石铮策马跟在韩锋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地形,脑中不断推演着可能遭遇的战况。
他亲眼见过“巨雷”发射的恐怖场景,深知寻常战法难以应对。
必须在“巨雷”发挥最大威力前,找到其弱点,或…毁掉它们!
朔风城内,凌薇虽坐镇中枢,心却系于西线。
一份份关于落鹰峡战况的急报如同雪片般飞来。
“‘巨雷’已发,声震数十里,初击撼山,守军震怖…”
“敌军以盾阵护‘巨雷’,我弓弩难以有效杀伤操作力士…”
“周将军率众死守,然关门已有损伤,恐难久持…”
每一条消息,都让书房内的气氛凝重一分。
凌薇立于沙盘之前,代表落鹰峡的关隘模型上,已被插上了一面代表危急的红色小旗。
“传令给韩锋,不必苛求全歼敌军,首要之务,是毁掉或夺取那些‘巨雷’!必要时,可动用所有‘雷火粉’!”
“是!”
“另外,让侯三加紧对城内及周边区域的排查,谨防幽冥阁或‘青蚨’余孽趁乱生事。”
“属下明白!”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凌薇的眼神始终冷静。
她知道,落鹰峡之战,不仅是疆土之争,更是信心之战。
若此战败了,北疆军心士气必将遭受重挫,而幽冥阁的气焰将更加嚣张。
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