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留下白栖萤和战士小吴照顾精神恍惚的苏晴,是无奈之举,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白栖萤心思细腻,小吴身手敏捷且警惕性高,两人配合,既能提供照看,也能应对可能的突发危险。临行前,陈岁安特意将黄淘气也留了下来,这小东西灵性十足,或许能提前感知到他们无法察觉的威胁。
A组剩下的核心成员——李建军、陈岁安、王铁柱、周默、曹蒹葭、张抗美以及另外两名工程兵,带着更显沉重的装备和心情,再次踏上征程。
离开那片令人窒息的乱石滩,前方的通道果然如周默之前探测所料,再次与那条幽深的地下暗河交汇。河水在这里似乎平缓了一些,但颜色更加墨黑,仿佛沉淀了无数无法言说的秘密和罪孽。
众人沉默着给牛皮筏充气,再次将其推入冰冷的水中。相比于之前那段相对“干净”的河道,这里的景象开始变得愈发骇人。
河水两侧,紧贴着岩壁的位置,开始出现一个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大半浸泡在水里。这些铁笼大小仅能容一人蜷缩,栅栏粗壮,上面挂满了黑绿色的水锈和一些滑腻的、不知名的水生苔藓。
“是水牢。”张抗美声音低沉,用手电照射着一个近处的铁笼。只见笼底沉积着淤泥,而在那淤泥之上,以及缠绕在锈蚀栅栏的缝隙里,赫然有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的、干枯发黑的人类头发!有些地方,头发甚至结成了团,随着水波微微晃动,仿佛它们的主人刚刚被拖走不久。
手电光扫过,一个个这样的水牢如同蜂巢般镶嵌在岩壁上,向黑暗中延伸,看不到尽头。可以想象,当年有多少劳工被囚禁于此,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直至死亡。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绝望和痛苦的气息。
曹蒹葭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胸前的狼髀石,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这些逝去的亡魂祈祷。连一向胆大的王铁柱,此刻也抿紧了嘴唇,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了一丝面对这种规模化、工业化残忍的寒意。
牛皮筏在死寂中前行,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以及每个人沉重的呼吸。这趟旅程,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地质勘探,更像是一场沿着历史血腥轨迹的逆行。
然而,前行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前方,没路了。
一道巨大的、由厚重钢铁铸就的水闸,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巨人,彻底拦住了河道的去路。水闸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锈垢和沉积物,不少地方还能看到藤壶之类的贝类附着。闸门紧闭,严丝合缝,只有细微的水流从底部的缝隙和闸门边缘渗漏出来,发出“嘶嘶”的轻响。暗河的河水在这里被完全阻断,形成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幽深水潭。
“他娘的!到头了?”王铁柱用船桨捅了捅那坚不可摧的闸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纹丝不动。
李建军示意将皮筏艇靠边,固定在几根从岩壁伸出的、疑似当年用来系缆绳的铁桩上。众人登上旁边一处相对坚实的岩石平台,仔细打量着这扇拦路巨闸。
闸门上方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日文铭牌和转轮操作装置,但都锈死在了那里。周默上前,用手抹开一片锈迹,仔细观察着闸门的结构和锈蚀程度。
“这是手动封闭式防洪闸,也可能是用来控制水位或者……封锁什么东西的。”周默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冷静,“看锈蚀程度,封闭了至少有几十年了。靠人力,我们不可能打开。”
“那怎么办?难道就到这里了?”一名工程兵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不甘。一路经历了这么多艰险,却在一扇铁门前止步,任谁都会感到憋屈。
陈岁安没有急着下结论。他走到水闸前,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冷粗糙、带着浓郁腥锈味的钢铁表面。他闭上眼睛,尝试运转《仙家救贫术》,将灵觉缓缓延伸出去。
瞬间,一股远比之前在乱石滩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怨念和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感知!这其中,还混杂着一种……被囚禁、被束缚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本身的混乱脉动!
他猛地收回手,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了?”曹蒹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陈岁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道:“这闸门后面……有东西。非常……不好的东西。怨气极重,而且,我感觉到了《零号片》里那种类似的‘活’的波动,更清晰,更……暴戾。”
他的目光扫过水闸与岩壁的连接处,以及水下那幽深的缝隙。“日本人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设置如此坚固的闸门。它封锁的,恐怕不仅仅是水流。”
李建军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核心’,可能就在这后面?”
“很有可能。”陈岁安点头,“而且,我怀疑当年日军进行的那些残忍实验,最终的目的地,或者说是‘成果’,就被封存在这后面。”
“可这铁疙瘩怎么弄开?”王铁柱烦躁地踹了一脚闸门,除了震下一些锈屑,毫无作用。
周默此时却绕着水闸基座走了一圈,又用手电仔细照射水面与闸门底部的缝隙。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站起身,指向水闸一侧靠近岩壁的黑暗角落。
“常规方法确实打不开。但是,”他顿了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们看那里,水流渗出的速度,以及那边岩壁的颜色。”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水闸与岩体连接的一侧,隐约能看到一条极其狭窄、被水流常年冲刷形成的侵蚀缝隙,颜色比周围的岩石要深一些。
“地质构造并非一成不变,尤其是这种水蚀严重的区域。这闸门当年嵌合得再紧密,几十年来在水压和轻微地质活动下,也可能与岩体之间产生细微的剥离或裂痕。”周默分析道,“那条缝隙,或许不足以让人通过,但……如果后面真的有巨大空间,或许能找到别的入口,或者,我们可以尝试用少量炸药,精准地炸开连接处的脆弱点。”
“爆破?”张抗美神色一凛,“在这种封闭空间?太危险了!万一引起大面积坍塌……”
“风险与机遇并存。”周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可以计算好药量,只针对连接点。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通过这里的方法。否则,我们就只能原路返回,而后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来的方向,“未必就比前面更安全。”
陈岁安看着周默,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张写着“要小心周默”的纸条。周默对爆破的提议如此积极,是真的为了任务,还是别有目的?他口中的“核心”和“成果”,又究竟指的是什么?
李建军陷入了艰难的抉择。爆破风险极大,但原路返回同样前途未卜,而且意味着此次行动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