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都收拾好了?”陆梅吃完最后一口包子问道。
陆建设接过包袱,“嗯,后勤处的同志帮着打扫了,木床、衣柜、方桌都配齐了。”他耳朵尖有点发红,“就是……还缺些过日子的小零碎。”
楚晚月眼里闪着光,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纸:“这几天咱娘几个给你好好归置归置。”她展开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喜气洋洋的“囍”字,“这个能贴不?部队让贴吗?”
陆建设笑出一口白牙:“能!我们政委还说呢,结婚的喜字要贴得越红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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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大楼里,陆建国正把哭闹着要买铁皮青蛙的小四扛在肩上。玻璃柜台里摆着新到的杜丹牌缝纫机,小六小七趴在柜台上,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售货员演示永九牌自行车铃铛怎么响。
陆建设站在副食品柜台前,仔细挑着海市产的大白兔奶糖,小燕昨晚悄悄说过最爱吃这个。
新房里,楚青苗踮着脚往窗框上钉窗帘钩。浅粉色的的确良布料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像片柔软的云霞。
“娘,这颜色是不是太素净了?”她回头问道,手里的锤子还举在半空,“要不换那块红色带小碎花的?”
楚晚月正往双人床上铺新弹的棉花被,闻言头也不抬:“建设特意嘱咐的,说小燕性子静,不爱那些大红大紫的。”
陈素云边笑边往五斗柜上摆一对印着保卫祖国的搪瓷缸,陆梅往门把手上系红绸带,阳光透过新窗帘照进来,给每个人都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席娟提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亲家!可算见着你们了!”席娟的嗓门亮堂堂的,惊得隔壁院子里觅食的母鸡“咯咯”直叫。
楚晚月赶紧从屋里迎出来,“席同志!你来了!”
“哎呦我的好嫂子,”席娟把沉甸甸的包裹往八仙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您叫我娟子就行,再叫同志我可要生气了!”
楚晚月笑着把人往屋里让:“娟子快进来歇会儿。”
席娟一把抓住楚晚月的手:“嫂子,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这几天忙着审稿,到今天才得空过来瞧瞧。”
“瞧你说的,这不都是咱们当长辈该操持的嘛。”楚晚月引着她在堂屋坐下,顺手倒了杯热水,“你瞅瞅这新房布置得可还成?”
席娟“咕咚咕咚”灌了半杯茶,一抹嘴就站起来挨个屋子转悠。她掀开新挂的碎花门帘,摸了摸五斗柜上摆着的搪瓷暖壶,又拉开衣柜看了看里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眼睛越看越亮。
“天爷哟!”席娟一拍大腿,“这布置得太周到了!连窗帘都选的小燕最喜欢的浅粉色,你们可真是费心了!”
楚晚月站在门口直笑:“孩子们喜欢就成。建设那孩子天天念叨,说小燕不爱大红大紫的,我们就照着素净的来。”
席娟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桌前,麻利地拆开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嫂子你看,这是老张从海市邮来的巧克力,这是奶油饼干,还有这些......”她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纸,“水果味的奶糖,特意给孩子们带的。”
楚晚月连忙摆手:“这也太破费了!”
“破费啥!”席娟不由分说把糖果往楚晚月手里塞,“老张说了,要不是学校临时要开会,他早就回来了。不过你放心,婚礼前肯定到!”
楚晚月把糖搁在笸箩里,笑道:“工作要紧,不耽误正日子就成。”
席娟眼睛一瞪,作势要拍桌子:“他要是敢耽误闺女的大事,看我不拿教鞭抽他!”说完自己先笑起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穿着军绿色便装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扎着一条油亮的大辫子,嗓门亮堂堂的:“哎呦,这么热闹啊!”
楚晚月正蹲在地上整理被褥,闻言直起身子,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你们是......?”
大辫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腰板挺得笔直:“我们是三团的军属,这不过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嘛!”她热络地往前一步,“我叫丁桂花,我家男人是一营副营长。”
站在她旁边的女人烫着一头小卷发,脸上擦了雪花膏,香喷喷的:“我是高兰香,二营营长家的。”她左右打量着房间,目光滴溜溜地转。
“我是宋佳,二营副营长家的。”第三个女人已经自来熟地往屋里走,“听说陆副团要结婚了,我们特地来瞧瞧!”
最后两个年轻军嫂站在门口没吱声,长辫子那个军嫂手指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楚晚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们在这忙活了好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都收拾利索了,倒是一个个冒出来了。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这儿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楚晚月语气和善,眼神却往门外瞟,“过几天办喜酒,你们都来喝一杯啊!”
宋佳早就溜达到里屋去了,她伸手就去摸新挂上的浅粉色窗帘:“哎呦,这料子可真软和!是海市货吧?得花不少钱吧!
“别动!”楚青苗一个箭步冲过去,啪地打开她的手,“摸脏了你给洗啊?”
宋佳脸色唰地变了,把手缩到背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手干净着呢!”
楚青苗冷笑一声,指着她指甲缝:“你瞅瞅,这儿还沾着菜叶子呢!这可是新扯的的确良,蹭上油渍就完了!”
屋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丁桂花赶紧打圆场:“哎呀都别急,宋姐也是好心......”
楚晚月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往两人中间一站:“青苗,去把厨房那盘瓜子端来。”她转向几个军嫂,脸上又挂上得体的笑容,“几位别见怪,我这儿媳妇性子直。来来来,坐着说说话。”
旁边那个年轻军嫂突然开口:“那个......我家男人是二营指导员,他让我来问问,要不要帮忙写喜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