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银行里的低语
下午两点,青河镇农业银行里的人流比上午少了许多。几个办完业务的老人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聊天,话题从养老金转到了最近的天气,再转到山里的“怪事”。
“……我家后院的鸡,这几天都不下蛋了。”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太太忧心忡忡地说,“喂得再好也没用,就是不下。”
“我家那只看门的土狗也是,晚上老是冲着雾隐山那边叫,叫得瘆人。”旁边穿着旧军装的老头接话,“前天我半夜起来,看见它背上的毛都竖着,像见了鬼。”
张清玄和胖子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着。
刘桂芳还在三号窗口办业务,脸色比上午更差了。她给一个镇民取钱时,手抖得差点输错密码,对方不耐烦地敲着柜台玻璃:“刘姐,你今天咋回事?魂不守舍的。”
“对不起对不起……”刘桂芳连连道歉,眼角余光却总往柜台下面那个黑塑料袋瞟。
等那镇民走了,窗口暂时没人。刘桂芳弯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小把香灰,悄悄撒在脚边。动作很隐蔽,但张清玄看得一清二楚。
“胖子。”他低声说。
“嗯?”
“去办业务,就取两百。跟她聊天,问问她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啊?这咋问?”
“自己想。”张清玄把银行卡塞给他,“问出来了,这个月奖金加三百。问不出来,扣五百。”
胖子:“……”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三号窗口。
“取两百。”他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递进去。
刘桂芳接过,机械地操作着。她的右手手背上,那道伤口周围的黑紫色范围似乎扩大了一些,像是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
“那个……”胖子清了清嗓子,“刘姐,你手咋了?看着挺严重的,咋不去卫生院包扎一下?”
刘桂芳动作一僵,下意识把手往回收了收:“没……没事,不小心划的。”
“这不像普通划伤啊。”胖子按照张清玄教的话术继续,“我老家有个土方子,对这种伤口特别管用。你要不要试试?”
刘桂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又闪过一丝……希望。
“什么土方子?”她声音很轻。
“用艾草灰拌蜂蜜敷,每天换一次,三五天就好。”胖子胡诌道,“不过得是新采的艾草,晒干烧成灰那种。”
其实这是张清玄教他的——艾草至阳,能驱阴毒。如果刘桂芳真的被阴灵缠上,听到这个方子应该会有反应。
果然,刘桂芳眼神闪烁了一下:“真的……管用?”
“管用,我小时候被毒虫咬过,肿得跟馒头似的,就是这么治好的。”胖子越说越顺,“不过刘姐,你这伤怎么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最后一句话,让刘桂芳脸色瞬间白了。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但这时后面又来了办业务的人。她只好低下头,快速给胖子办完手续,递出现金时手指抖得厉害。
“谢谢。”胖子接过钱,没立刻走,而是压低声音说,“刘姐,你要是晚上睡不好,可以在枕头下面放把剪刀。旧的,生锈的最好。”
这是民间常用的辟邪土法。
刘桂芳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胖子,眼睛里有血丝:“你……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胖子耸耸肩,“就是看你这脸色,像是晚上没睡好。我奶奶以前也这样,后来放了把剪刀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座位。
张清玄冲他点点头,表示干得不错。
等银行里人更少些时,张清玄站起来,走到三号窗口。
“刘女士。”他直截了当,“我想跟你聊聊你儿子的事。”
刘桂芳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柜台上。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好半天才挤出声音:“你……你是谁?”
“能帮你的人。”张清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其实不是名片,就是张白卡片,上面手写着“扎纸店,专业处理特殊事务”,下面是电话号码,“收费五千,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付尾款。无效退款。”
这套说辞他用了很多次,简单直接,省去废话。
刘桂芳盯着那张卡片,眼神复杂:“你……你怎么知道我儿子……”
“你脖子上有掐痕,手上有阴毒,柜台下面藏着香灰纸钱,还在用民间土法辟邪。”张清玄一条条列出来,“要么是你精神出了问题,要么是真有东西缠着你。看你的面相,是后者。”
他顿了顿:“而且你儿子失踪三个月了,对吧?”
刘桂芳眼眶瞬间红了。
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说:“……你们……你们能帮我找到我儿子?”
“不一定能找到人。”张清玄实话实说,“但如果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带走的,我可以让你不再被纠缠。至少,你能睡个安稳觉。”
刘桂芳犹豫了很久。
最后,她从柜台抽屉里拿出钱包,数出两千五百块钱——都是皱巴巴的钞票,有零有整,显然是攒了很久的。
“我……我只有这些。”她把钱递过来,“剩下的,等……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想办法凑。”
张清玄接过钱,点都没点,直接塞进兜里:“晚上八点,银行下班后,我们在这里见。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家人。”
“好……好。”
离开银行,胖子忍不住问:“老板,你怎么确定她儿子还活着?”
“不确定。”张清玄说,“但有五成可能。如果人已经死了,缠着她的应该是完整的阴魂,不会只是这种程度的阴毒。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某种‘标记’或者‘连接’。”
“标记?”
“嗯。”张清玄走到街角,回头看了一眼银行,“山里那个东西,可能通过她儿子,在她身上留下了记号。这样无论她儿子是死是活,它都能通过这个记号吸收她的痛苦和思念——这些都是很好的养分。”
胖子打了个寒颤:“这也太毒了……”
“邪修都这样。”张清玄语气平淡,“走吧,回招待所。晚上要来,得准备点东西。”
两人回到招待所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牌是省城的。车旁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深灰色的正装,站得笔直,像两尊门神。
看到张清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上前,出示证件:“张清玄先生?我们是省城异管局特派员,秦岳处长让我们来协助你处理雾隐山事宜。”
证件上的名字是“王建国”,职务是“高级调查员”。
旁边那个女人也出示证件:“李梅,技术支援。”
张清玄看了一眼证件,又看了看两人——王建国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右手虎口有老茧,显然是练家子。李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文静,但提着的手提箱很沉,里面应该装着专业设备。
“秦岳让你们来干什么?”张清玄问。
“提供支援。”王建国说,“听说你要深入雾隐山,我们带来了特制装备,包括高浓度圣水、紫外线手雷、还有地脉探测器。另外,我们还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地府那边来人了。”李梅接话,声音很轻,“今天下午刚到青河镇,住在镇西头的土地庙里。带队的是地府‘巡察司’的判官,姓王,叫王明远。他们要求和你见面。”
张清玄挑了挑眉。
地府的人来得比他预计的还快。而且直接住进土地庙——那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什么时候见?”
“今晚八点,土地庙。”王建国说,“我们异管局的人会陪同,确保安全。”
张清玄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半。
“行。”他说,“不过八点我还有个别的约。你们跟地府的人说,九点,在土地庙见。”
“别的约?”李梅好奇地问。
“私事。”张清玄没多说,径直走进招待所。
王建国和李梅对视一眼,没再追问。
回到房间,胖子关上门,小声说:“老板,晚上八点你要去银行见刘姐,九点又要见地府的人,来得及吗?”
“来得及。”张清玄从背包里翻出几张黄纸和朱砂,“银行的事花不了多少时间。关键是地府那边……他们主动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巡查令被毁的事。”
他开始画符。
这次画的符和平时不一样,符文更复杂,笔画间隐隐有金光流动。每画完一张,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板,你伤还没好,别勉强……”胖子担忧地说。
“必须画。”张清玄咬着牙,又画完一张,“地府那些当官的,最看重排场和实力。如果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去见他们,会被看轻,谈判就会吃亏。”
他一连画了七张符,才停下来,靠在床头喘气。
“胖子,去烧壶热水。把我背包里那个小铁盒拿出来。”
胖子照做。小铁盒里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闻起来有股焦糊味。
“这是什么?”
“雷击木粉。”张清玄说,“上次在黑石坳捡的。掺到朱砂里,画出来的符对阴邪之物有额外克制效果。”
他把粉末倒进朱砂里,搅拌均匀,又画了三张符。这次画完后,他整张脸都没血色了,手指都在抖。
“够了。”他收起东西,“晚上去银行,带这三张‘镇魂符’就够了。至于地府那边……”
他看向窗外镇西的方向,眼神深邃:“得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晚上七点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青河镇的夜晚很安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银行已经下班,卷帘门拉下一半,里面还亮着一盏应急灯。
刘桂芳站在银行门口,不停地搓着手,神情紧张。看到张清玄和胖子走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
“张先生……”
“进去说。”张清玄弯腰钻进卷帘门。
银行里空荡荡的,柜台后的电脑已经关机,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还有……香灰味。
刘桂芳打开里面的小办公室,空间不大,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两把椅子。桌上堆着一些账本,墙角放着一个暖水瓶。
“坐。”刘桂芳倒了三杯水,手还在抖。
张清玄没坐,而是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抽屉的缝隙——那里夹着一小撮黑色的头发。
“这是你儿子的头发?”他问。
刘桂芳点头:“我……我留着做个念想。”
“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一个多月前。”刘桂芳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水杯,声音发颤,“刚开始只是梦见我儿子站在雾里喊冷,后来……后来他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我床边,说疼,说有人抓着他……再后来……”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掉进杯子里。
“他有没有说过具体的话?”张清玄问,“比如谁抓着他,在哪,为什么疼?”
“说过一次。”刘桂芳抹了抹眼泪,“他说‘山里有东西抓着我,不让我走’……还说‘它在等我,等时间到了就来接我’……”
张清玄和胖子对视一眼。
“你儿子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张清玄继续问,“比如经常往山里跑,或者提到过山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桂芳想了想:“他……他喜欢爬山,经常跟朋友去雾隐山外围采蘑菇、摘野果。但失踪前那几天,他好像特别兴奋,说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要带朋友去看看……”
“什么好地方?”
“他没细说,就说那里有个山洞,洞里很暖和,还有……还有光。”刘桂芳努力回忆,“我当时还骂他,说别往深山里去,危险。他说没事,说那地方很安全,还有‘人’在那边……”
“人?”张清玄眼神一凝。
“他是这么说的。”刘桂芳点头,“但我问是什么人,他又说不清楚,就说感觉很亲切,像……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张清玄沉默了。
这种描述,很像被“山魅”或者“地灵”迷惑的表现。那些山精野怪擅长制造幻觉,让人类产生亲近感,然后诱骗他们进入陷阱。
“你儿子失踪那天,穿的什么衣服?”他问。
“蓝色冲锋衣,黑色登山裤,还有一双新买的登山鞋。”刘桂芳说,“鞋子是红色的,很显眼。”
张清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三张镇魂符。
“这三张符,你拿好。”他递给刘桂芳,“一张贴在你卧室门后,一张压在枕头下面,一张随身带着,用红布包好,别沾水。连续戴七天,七天后再来找我。”
“这……这就能解决?”
“不能。”张清玄实话实说,“这只能暂时保护你不被继续侵蚀。真正要解决问题,得找到你儿子的下落——无论死活。”
他顿了顿:“我明天要进雾隐山。如果能在山里找到线索,我会尽力。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三个月了,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刘桂芳的眼泪又涌出来,但她用力点头:“我……我明白。张先生,不管结果怎么样,谢谢你肯帮我……”
“收钱办事,不用谢。”张清玄看了看时间,八点二十,“我们先走了。记住,符纸别离身,晚上别出门。”
离开银行时,胖子回头看了一眼。刘桂芳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三张符纸,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老板,你觉得她儿子还活着吗?”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胖子小声问。
“难说。”张清玄脚步很快,“但如果山里那个东西需要的是‘活祭’,那他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关在某个地方,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某种仪式需要的特定时间。”张清玄说,“可能是月圆,可能是节气,也可能是地脉能量达到峰值的时候。玄冥布了这么大的局,不会只是养个战傀那么简单。”
他们回到招待所时,王建国和李梅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两人换了身便装,但腰间鼓鼓的,显然带着武器。
“张先生,地府的人已经到了土地庙。”王建国说,“我们该出发了。”
张清玄点点头,对胖子说:“你在招待所待着,别乱跑。如果九点半我还没回来,你就给凌薇打电话。”
“老板,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没用。”张清玄说,“跟地府的人打交道,人多反而麻烦。”
他跟着王建国和李梅上了越野车。车子发动,驶向镇西头。
青河镇的土地庙在镇子最西边,靠近山脚,是个很破旧的小庙。庙墙斑驳,瓦片残缺,庙门上的漆都快掉光了。平时没什么人来,只有逢年过节会有老人来上柱香。
但今晚,庙里亮着灯。
不是电灯,是蜡烛的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纸透出来,在夜色中摇曳不定。
车子在庙外五十米停下。王建国和李梅先下车,警惕地观察四周。张清玄跟在后面,能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镇上低了好几度,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面白无须,眼神淡漠,手里握着一卷文书,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张清玄?”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本官王明远,地府巡察司判官。进来吧,有事要谈。”
张清玄迈步走进土地庙。
庙里点着七根白蜡烛,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烛光下,站着另外两个“人”——一个高瘦,白衣,笑面;一个矮胖,黑衣,黑面。
黑白无常。
张清玄见过他们,在之前处理一些地府相关事务时打过交道。
“张老弟,好久不见啊。”白无常谢必安笑着打招呼,“听说你把巡查令搞坏了?那可是地府的公物,要赔的哦。”
黑无常范无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清玄没接话,直接看向王判官:“谈什么?”
王判官在供桌后的破椅子上坐下,摊开手中的文书:“雾隐山之事,地府已经知晓。山中镇压的‘山魈’,本应在三百年前就彻底消散,如今却因邪修手段被重新激活,已成大患。”
“山魈?”张清玄皱眉。
“不是普通山精,是古代山民祭祀的邪神残念所化。”王判官说,“三百年前,茅山玉玑真人联合当地城隍,将其镇压于雾隐山地脉之下。如今封印松动,山魈意识复苏,正在吸收阴煞之气重塑形体。”
他顿了顿,看向张清玄:“地府的意思是,必须在其完全成形前,彻底摧毁。否则一旦山魈现世,方圆百里都将化为鬼域。”
“所以呢?”张清玄问。
“所以,地府需要你进山,找到封印核心,重新加固。”王判官说,“作为回报,地府可以修复你的巡查令,并提供必要支援。另外……”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放在桌上。
“如果你能彻底解决此事,地府可授予你‘阳世巡捕’正式编制,享地府俸禄,有权调动辖区阴差。”
张清玄看着那枚令牌,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笑了。
“王判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说,“我不是地府的人,也没兴趣当什么阳世巡捕。雾隐山的事,我会处理,但那是因为它威胁到了我要保护的人,不是因为地府的命令。”
他站起来:“至于巡查令,该赔多少我赔。但合作可以谈,前提是平等合作,不是上下级。”
庙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白无常的笑容僵在脸上,黑无常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锁链上。王判官的眼神冷了下来:“张清玄,你知道拒绝地府好意的后果吗?”
“知道。”张清玄平静地说,“但我也知道,地府现在人手不足,处理不了雾隐山的烂摊子,所以才需要找我这个‘民间人士’帮忙。既然是求人帮忙,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他转身往外走:“明天早上六点,山脚见。如果地府真想合作,就派点能用的人来。如果只是想找个打手,那就算了。”
走到庙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进山的装备和物资,地府负责。这是底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土地庙。
留下庙里三个地府官员,面面相觑。
白无常摸了摸鼻子:“这小子……脾气还是这么硬。”
黑无常难得开口:“……有本事。”
王判官盯着桌上的令牌,半晌,叹了口气:“按他说的办吧。雾隐山的事,确实拖不起了。”
庙外,张清玄坐上越野车。
王建国从后视镜看他:“谈崩了?”
“没崩。”张清玄闭上眼睛,“谈妥了。明天进山,地府出物资。”
李梅好奇地问:“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妥协?”
“因为他们没得选。”张清玄说,“地府的官僚体系我了解,如果他们有更好的办法,根本不会来找我。既然来了,就说明这事他们已经搞不定了。”
车子驶回招待所。
下车时,张清玄对王建国说:“明天早上五点,在这里集合。带好你们所有的装备,这一趟……不会轻松。”
回到房间,胖子还没睡,正在床上玩手机。
“老板,谈得怎么样?”
“谈妥了。”张清玄脱下外套,从怀里掏出刘桂芳给的那两千五百块钱,数出一千递给胖子,“明天进山前,你去镇上买些干粮和水。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胖子接过钱,愣住:“老板,这……”
“这次进山很危险。”张清玄躺到床上,“如果我回不来,这些钱就当你的遣散费。”
“老板你别说这种话……”
“实话。”张清玄闭上眼睛,“睡吧,明天要早起。”
房间里安静下来。
胖子看着手里的一千块钱,又看看床上已经睡着的张清玄,鼻子有点发酸。
他小声嘀咕:“抠门老板……其实也没那么抠嘛……”
床那边传来张清玄模糊的声音:“听见了。明天买干粮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胖子:“……”
他默默把钱塞进枕头底下,关灯,睡觉。
黑暗中,张清玄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明天进山,要面对的不只是山魈,还有玄冥可能留下的后手。
这一趟,生死难料。
但他必须去。
为了青河镇那些普通人,也为了……找到玄冥的线索。
那个害他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师兄。
这笔账,该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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