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访凤栖村
异管局地下二层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岳将一份文件推到张清玄面前，封面上印着“绝密”二字，右下角有异管局的钢印。张清玄翻开第一页，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
“这是过去五年，全国范围内发生的异常能量波动记录。”秦岳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我们做了聚类分析，发现七个高频爆发点。黑石坳是其中之一。”
张清玄翻到下一页，那是一张全国地图，上面标注了七个红点。其中一个在本省的黑石坳，另外六个分布在其他省份，有的在山区，有的在矿区，还有一个……在城市边缘。
“城市里也有？”张清玄指着那个位于东部沿海城市郊区的红点。
“滨海市，东郊工业园。”说话的是苏清寒，她的声音轻细却清晰，“三年前那里发生过一次化工厂爆炸，官方通报是操作失误，但实际上……我们检测到了高浓度的阴性能量残留，与血肉熔炉的能量特征吻合。”
张清玄抬头看向这个戴着口罩眼罩的女人。即使遮住了大半张脸，仅凭露出的那只淡紫色右眼，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能看到什么？”他问。
苏清寒沉默了几秒，那只淡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看到……黑暗在滋生。七个点像七颗钉子，钉在这片大地上。它们在吸收什么，又在酝酿什么。更深的黑暗从地底涌上来，沿着这些‘钉子’往上爬……”
她忽然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咳得越来越剧烈。秦岳连忙递过去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才勉强平复。
“抱歉。”苏清寒擦了擦嘴角，“每次看到‘深渊’相关的东西，左眼就会疼。”
张清玄注意到她说的不是“想到”，而是“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睛，恐怕不是普通的阴阳眼那么简单。
“七个节点，七个胚胎。”萧战开口了，声音浑厚如钟，“如果都孵化完成，融合成的‘母体’会是什么等级？”
“至少‘炼神返虚’。”一直沉默的老鬼缓缓说道，他拄着桃木拐杖，声音苍老而沙哑，“三百年前，那个邪道宗师炼制的胚胎只完成了一个，孵化出来的东西就屠灭了三个村子。最后还是当时的茅山掌门玉玑真人亲自出手，以重伤为代价才将其封印。”
他看向张清玄：“你师父玉衡，是玉玑真人的徒孙。这些事，门派里应该有过记载。”
张清玄点头：“我看过残卷，但不完整。”
“当然不完整。”老鬼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这次……恐怕瞒不住了。”
秦岳接过话头：“张先生，异管局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合作。你们提供玄冥的情报和应对邪术的手段，我们提供官方资源和后勤支持。七个节点，必须全部拔除。”
“怎么分工？”张清玄问得很直接。
“你们负责调查和破坏核心阵法，我们负责外围清理和善后。”秦岳说，“比如黑石坳那四个人，我们已经接管了。他们的记忆会被处理，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相关的公司、人员，我们也会调查。”
张清玄沉吟片刻：“我需要七个节点的详细资料，包括地理位置、能量读数、可能的守卫力量。”
“已经准备好了。”秦岳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个U盘，“所有已知情报都在里面。但有两个点……我们掌握的信息很少。”
他指向地图上的两个红点：“这里，西北的‘落雁峡’，和这里，西南的‘雾隐山’。这两个地方的能量读数异常高，但我们派去的调查员……都没回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没回来是什么意思？”林瑶问。
“失踪。”秦岳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一次传回的信息，落雁峡那边提到‘峡谷里有歌声’，雾隐山那边说‘雾里有东西在动’。”
张清玄盯着那两个红点，眼神微凝。
“这两个点，可能是已经激活的节点。”老鬼缓缓说道，“胚胎恐怕已经进入成熟期，产生了自我保护机制。去的人，要么成了养分，要么……被转化成了守卫。”
萧战握紧了金属义肢，指节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让我带队去，带一个战斗小组。”
“不行。”秦岳摇头，“你的战斗风格太显眼，会打草惊蛇。而且……如果真是成熟期的胚胎，你们去也是送死。”
他看向张清玄：“张先生，你的星火之力对阴邪之物有天然克制。这两个点，可能需要你先去探路。”
张清玄没立刻答应，他拿起U盘，在手里掂了掂：“我能得到什么？”
“情报共享，技术支持，还有……”秦岳顿了顿，“如果你需要，异管局的‘特殊物资库’可以向你开放。那里有不少好东西，包括一些古法器、稀有材料，甚至……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
这条件很诱人。张清玄现在最缺的就是资源——恢复实力需要资源，应对玄冥需要资源，甚至日常维护扎纸店也需要资源。
“我可以合作。”他终于开口，“但有几个条件。”
“请说。”
“第一，所有行动以我的判断为准，你们提供建议，但不干涉决策。”
“可以。”
“第二，关于玄冥和血肉熔炉的所有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同步给我。”
“没问题。”
“第三，”张清玄看向苏清寒，“我需要她帮忙。”
苏清寒抬起头，那只淡紫色的眼睛看向他。
“我的眼睛不能随意使用。”她说，“每次使用都会加深侵蚀。”
“不需要你一直用。”张清玄说，“关键时候，帮我看看‘钉子’的根源在哪里，看看玄冥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苏清寒沉默了几秒，看向秦岳。秦岳点头：“可以。但必须在安全环境下，并且有萧战和老鬼在场保护。”
条件谈妥，会议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秦岳详细介绍了异管局对深岩资本的调查进展——这家公司表面是做矿业投资，背地里却收购了大量看似无用的废弃矿区和偏僻山地。资金流向错综复杂，最终都指向几个离岸账户。
“账户的最终受益人还在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背后提供巨额资金支持玄冥的计划。”秦岳说，“这不是个人能做到的，必然有组织。”
会议结束时，已是下午四点多。秦岳亲自送张清玄和林瑶到门口，临别前，他又说了一句：“张先生，小心‘钉子’。我们内部……可能也不干净。”
张清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回程的路上，林瑶开着车，眉头紧皱：“你觉得秦岳可信吗？”
“至少目前看来，他的目标和我们一致。”张清玄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至于异管局内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正常。”
“那个苏清寒……”
“她的眼睛很特别。”张清玄说，“不只是能看到，还能‘连接’什么。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有契约的痕迹——不是和人的契约，是和‘规则’的契约。”
林瑶不太理解这些玄学概念，但她知道张清玄不会乱说：“那她对你有用？”
“有大用。”张清玄收回目光，“如果她能找到玄冥的本体，这场仗就简单多了。”
车子回到老城区，在胡同口停下。张清玄刚下车，就看到胖子蹲在扎纸店门口，和一个卖菜的老太太讨价还价。
“……大妈，你这菠菜都蔫了，还卖三块？两块五，行不行？”
“哎哟小伙子，现在菜价多贵啊，两块八，最低了！”
“两块六！我再多买点您的小葱！”
“行行行，你这小伙子真会还价……”
张清玄走过去，胖子看到他，立刻站起来：“老板你回来啦！看，我买了新鲜的菠菜，晚上做菠菜炒鸡蛋，再炖个排骨汤！”
他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除了菠菜，还有排骨、鸡蛋、小葱，甚至还有一小包香菇。
“哪来的钱？”张清玄问。他记得早上才给了胖子八百。
“那个……嘿嘿。”胖子挠挠头，“早上陈小姐来，看到我在数钱，又给了我五百，说是‘伙食补助’。我想着反正老板你最近大方，就……”
张清玄无语。陈静薇这是变着法子给扎纸店送钱。
他摇了摇头，走进店里。陈子轩正在柜台前练习画符，凌薇在旁边指导。看到张清玄回来，两人都抬起头。
“师兄，谈得怎么样？”凌薇问。
“合作。”张清玄简单说了异管局的条件和七个节点的情况，然后把U盘递给她，“里面有详细资料，你研究一下。”
凌薇接过U盘，插到笔记本电脑上。很快，屏幕上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地图。
“落雁峡……雾隐山……”她喃喃自语，“这两个地方，我在茅山的古籍里看到过。落雁峡古称‘断魂谷’，传说曾经是古战场，死了上万人。雾隐山更邪，说是‘瘴气之地，有山精鬼魅’。”
她看向张清玄：“如果玄冥选这两个地方做节点，那胚胎吸收的不只是活人精血，还有古战场积累的煞气，和自然形成的阴瘴。孵化出来的东西……会比黑石坳那个强得多。”
“强多少？”陈子轩问。
“至少三倍。”凌薇脸色凝重，“而且可能拥有特殊能力——落雁峡的胚胎可能擅长音波或幻术攻击，雾隐山的可能掌握毒瘴或操控山林。”
张清玄在柜台后坐下，开始泡茶。滚水冲进紫砂壶，茶香慢慢散开。他倒了几杯，推给众人。
“不急。”他说，“先吃饭，休息。明天开始制定计划。”
胖子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先吃饭！我这就去做！”
他提着菜冲进后院，很快厨房里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陈子轩继续练习画符，凌薇则专注研究那些资料。张清玄端着茶杯，看着店门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胡同里，路灯一盏盏亮起。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谁家的孩子在哭，谁家的电视开得很大声。这些平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红尘的底色。
而在这底色之下，黑暗正在涌动。
晚饭时，胖子果然做了四菜一汤：菠菜炒鸡蛋、红烧排骨、香菇青菜，还有一大锅排骨汤。米饭蒸得粒粒分明，冒着热气。
几人围坐在后院的小方桌旁，刚拿起筷子，店门就被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林瑶，她换了身便服，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紧接着是陈静薇，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风衣，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披散，妆容精致。
两人在门口对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走进来。
“正好赶上吃饭。”陈静薇微笑，很自然地在张清玄旁边的空位坐下——那是胖子平时坐的位置。胖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搬了张小板凳。
林瑶坐在张清玄另一侧，把水果放在桌上：“路过水果店，买了点橙子。”
“谢谢。”张清玄继续吃饭，仿佛没注意到两个女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陈静薇给自己盛了碗汤，小口喝着。她的动作优雅，即使在这种简陋的环境里，也保持着某种仪态。林瑶则吃得很快，但也不粗鲁，显然是多年职业习惯。
“张先生，关于深岩资本，我又查到一些东西。”陈静薇放下碗，轻声说，“他们的一个海外账户，最近有一笔异常汇款——五百万美元，汇入地是瑞士的一家私人银行。汇款附言是‘第七批材料款’。”
“第七批？”张清玄抬起头，“之前有六批？”
“对。我托人查了之前的记录，从三年前开始，每半年汇一次款，金额都在三百万到五百万美元之间。收款方都是不同的离岸公司，但最终都流向同一家……生物科技研究所。”
“生物科技？”凌薇皱眉，“这和血肉熔炉有什么关系？”
“研究所的公开研究方向是‘组织再生’和‘基因编辑’。”陈静薇说，“但他们的实验室安保级别极高，连当地政府都查不到具体在做什么。我只能查到，他们采购了大量特殊设备——包括大型培养皿、基因测序仪，还有一些……医疗级别的人体冷冻装置。”
张清玄放下了筷子。
人体冷冻装置，大型培养皿，基因编辑……
玄冥要做的，可能不只是炼制一个“母体”。
“他在尝试制造什么东西。”凌薇脸色发白，“用现代科技结合邪术，制造出……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怪物’的东西。”
陈子轩听得毛骨悚然：“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凌薇摇头，“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重。胖子为了活跃气氛，又说起今天买菜的趣事，但大家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上面。
饭后，林瑶和陈静薇帮忙收拾了碗筷，但没有立刻离开。两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走，结果谁也没走，最后都留了下来。
晚上八点多，扎纸店里的灯亮着。凌薇在研究U盘里的资料，陈子轩在练习新学的符箓，胖子在厨房洗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张清玄坐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那枚阳世巡查令。令牌在灯光下泛着古朴的青铜光泽，背面的地府纹章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通过眼睛，也不是通过耳朵，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感知”——就像水面上荡开的涟漪，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触碰到他的灵觉。
那是一种……呼唤。
微弱，断断续续，充满痛苦和绝望。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星火之力在体内流转，强化着感知。那呼唤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重复着三个字：
“救救我……”
“救救我……”
“救……”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掐断了。
张清玄睁开眼睛，看向店门外漆黑的夜色。
“老板，怎么了？”胖子从厨房探出头。
“有人……在求救。”张清玄站起身，走到店门口，推门出去。
胡同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车流声。路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光明，更远的地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闭上眼睛，再次感知。
这次，他捕捉到了具体的方向——东南方，大约五公里外。那里是城市的老工业区，有很多废弃的厂房和居民楼。
“子轩，胖子，准备一下。”张清玄转身回店，“有活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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