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城的第二天,秦建国就去了工作室。
小赵正在给一件半成品上漆,见师傅回来,高兴地迎上来:“师傅!您可回来了!”
“辛苦你了。”秦建国环顾工作室,一切都井井有条,工作台上整齐摆放着等待处理的木料,墙边的架子上,几件已完成的作品用软布仔细盖着。
“这是您走这段时间接的订单。”小赵递过来一个笔记本,“七个新订单,都是看了报纸报道找来的。还有三个老客户想加单,我说等您回来定。”
秦建国翻看着笔记本,心里有了数。南方之行开阔了眼界,也让他更清楚自己作品的定位和价值。
“师傅,南方什么样?”小赵好奇地问。
“热,人多,遍地机会。”秦建国简略地说,“等忙完这阵,我给你好好讲讲。”
他先处理积压的工作。山本先生的五十件订单是重中之重,秦建国计划分三批完成,每批十五到二十件,留出修改调整的时间。
但这次,他有了新想法。
前世记忆中,日本在八十年代正经历经济泡沫前的繁荣期,对艺术品和收藏品的需求旺盛。山本能看中他的作品,不只是个人喜好,更是嗅到了市场潜力。
“小赵,这批订单,我想做些调整。”秦建国拿出从南方带回来的速写本,“你看这个设计。”
速写本上是几件融合了北方粗犷和南方细腻的新设计:一件是以长白山天池为原型的抽象摆件,用深浅不同的木料拼出湖水的层次;一件是哈尔滨索菲亚教堂的简化造型,只取轮廓线条;还有一件叫《融》,用不同颜色的木片拼接,象征南北文化的交融。
“师傅,这些……和您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小赵有些犹豫。
“所以要尝试。”秦建国说,“山本先生想要的是有‘木之魂’的作品,但如果只是重复,很快就会审美疲劳。我们得给他惊喜。”
他顿了顿:“而且,这几件如果能打动山本,将来可以在日本市场打出‘中国北方现代木艺’的品牌。”
小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不懂商业,但相信师傅的眼光。
处理完工作室的事,秦建国去了趟银行。
重生后,他从山林里找到的那些“大黄鱼”“小黄鱼”,还有这些年攒下的钱,都存在银行里,加起来有五万七千多。在1981年,这是一笔巨款。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认识他——秦建国现在是区里的名人。
“秦师傅,取钱还是存钱?”
“取两千。”秦建国说。
取了钱,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道外区的旧货市场。
春城的旧货市场在松花江边,一片简陋的棚户区里。改革开放后,这里渐渐活跃起来,卖什么的都有:旧家具、老瓷器、苏联时期的物件、甚至还有些不敢明说来源的古董。
秦建国在市场里慢慢转悠。他看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摊位。
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子前,他停下了。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面前摆着几十本泛黄的线装书。秦建国蹲下来,一本本翻看。大多是民国时期的通俗小说,不值什么钱。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在一堆破旧的《三国演义》《水浒传》下面,压着三本蓝色封面的册子,封面已经破损,但还能看清字:《营造法式·木作部》《梓人遗制》《鲁班经》。
秦建国的心跳加快了。
这是中国古代木工工艺的经典着作,尤其《营造法式》,是宋代官方颁布的建筑设计规范,里面的木作部分价值极高。文革期间,这类“封建糟粕”大多被销毁,留存下来的极少。
“老先生,这几本怎么卖?”他尽量平静地问。
摊主推推眼镜:“你说那几本破书啊?一块钱一本,三本给两块五。”
秦建国掏出钱:“我要了。”
接着,他又在隔壁摊位发现了一套民国时期的刻刀,共二十八把,装在红木盒里,刀柄上刻着“苏州周记”的小字。摊主要价十五元,秦建国还到十二元买下。
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堆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木料。
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些破烂木头:有裂痕的、被虫蛀的、形状怪异的。但秦建国一眼就看出,这里面有黄花梨、紫檀、金丝楠的边角料,虽然不成材,但对木艺创作来说,都是宝贝。
“这些木头怎么卖?”
看摊的是个年轻人,正蹲着抽烟:“这些啊,您要给五块钱全拉走。”
秦建国付了钱,叫了辆板车,把木头运回工作室。
小赵看着师傅拉回来一堆“破烂”,很不解:“师傅,这些木头……能用吗?”
“能用,而且有大用。”秦建国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黄花梨边料,在手里掂了掂,“你看这纹理,这密度,这是海南黄花梨,现在越来越少了。”
“那几本破书呢?”
“那不是破书,是宝贝。”秦建国小心地翻开《营造法式》,泛黄的纸页上,工笔绘制的斗拱、梁架、榫卯结构清晰可见,“这里面有老祖宗几百年的智慧。”
小赵还是不懂这些旧东西的价值,但他相信师傅。
晚上回家,秦建国把今天买的东西给沈念秋看。
“《营造法式》!”沈念秋是学经济的,但对古籍也有了解,“这是宋代的建筑经典啊!你在哪儿找到的?”
“旧货市场。”秦建国说,“两块钱。”
沈念秋瞪大眼睛:“我的天……这要是放到几十年后,得值多少钱?”
秦建国笑了:“我不打算卖。这是工具书,我要学里面的技法,用在创作里。”
“那这些木头呢?”
“这些名贵木料的边角料,适合做小件作品。”秦建国说,“我算过了,如果设计巧妙,一件小摆件能用二三两料,做出来却能卖上百元。这是高附加值产品。”
沈念秋若有所思:“你想做高端小众市场?”
“对。”秦建国点头,“大众市场用普通木料做量产产品,高端市场用名贵木料做精品。两条线,互不干扰。”
他顿了顿:“而且,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收藏。”秦建国压低声音,“念秋,你知道现在名贵木料什么价吗?海南黄花梨,每斤不到十元;小叶紫檀,十五元左右;金丝楠,七八元。但在南方,已经有人在囤积了。”
沈念秋立刻明白了:“你是说,这些木料将来会大涨?”
“一定会。”秦建国肯定地说,“随着经济发展,人们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名贵木材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而资源是有限的,尤其是野生老料,砍一棵少一棵。”
前世,他亲眼见证了红木价格在九十年代后的疯狂上涨。一块海南黄花梨老料,从几十元一斤涨到几千元一斤,好的纹理甚至论克卖。
“你想囤木料?”沈念秋问。
“不是囤,是战略性储备。”秦建国纠正道,“我会继续收购,但以创作所需为主。多余的部分存放起来,既是资产保值,也是为将来做准备。”
沈念秋想了想:“需要多少钱?”
“先拿五千。”秦建国说,“我计划分批次、在不同地方收,避免引起注意。”
“好。”沈念秋支持丈夫,“不过建国,这事得谨慎。树大招风,咱们现在刚起步,不能太显眼。”
“我明白。”秦建国握住她的手,“所以木料收来后,我会放在几个地方:工作室放一部分,爸妈家放一部分,再租个小仓库。分开存放,降低风险。”
接下来的半个月,秦建国进入了疯狂工作状态。
白天,他在工作室完成订单,同时指导小赵学习新技法。晚上,他研究《营造法式》里的榫卯结构,尝试将古法融入现代设计。
那套民国刻刀也派上了大用场。老工匠打造的刀,钢口极好,比现代批量生产的工具顺手得多。秦建国用它们完成了山本订单中的第一批作品。
这批作品,他做了大胆创新。
一件叫《弦》,用紫檀木雕出古琴的局部,琴弦是嵌入的银丝,轻轻拨动真有微弱的声响。
一件叫《影》,用镂雕技法在薄木片上刻出竹影,背后衬上绢布,灯光一照,影子投在墙上,宛若真实的竹林。
还有一件《合》,用了复杂的榫卯结构,不用一根钉子,七个木块相互咬合,组成一个坚固的整体。这是从《营造法式》里学来的“七巧榫”。
作品完成后,秦建国拍了照片,连同一封信寄给山本。信中用谦虚的语气请教日本茶道和枯山水艺术,表示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体现“东方美学共通的精神”。
这是一种巧妙的营销——把商业合作提升到文化交流的高度。
寄出作品后,秦建国开始实施他的第二个计划:量产产品设计。
他画了十二个草图,都是简单而有韵味的日常用品:镇纸、笔架、茶托、香插、名片盒……目标客户是城市白领、知识分子、文艺爱好者。
材料选用东北常见的椴木、榆木、水曲柳,成本低,但通过设计和工艺提升价值。
“这些能行吗?”小赵看着草图,“看起来……太简单了。”
“简单才适合量产。”秦建国说,“而且你看,虽然造型简单,但每个都有巧思。比如这个镇纸,我设计成山峦起伏的形状,既是实用品,也是小摆件。”
“那咱们自己做?”
“不,咱们找工厂合作。”秦建国说,“我算过,如果自己生产,时间和人力成本太高。找个小厂代工,我们提供设计和质检,他们负责生产,利润分成。”
他想起南方那些“三来一补”企业,不就是这个模式吗?港商提供设计和订单,内地工厂生产,产品出口赚外汇。
“可是,哪有工厂愿意接这么小的单子?”小赵问。
秦建国笑了:“所以咱们要找的,不是大厂,是那些刚起步的乡镇木器厂。”
八十年代初,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它们规模小,设备简陋,但灵活,愿意接各种小订单。
秦建国通过周明远的关系,联系上了郊县的一家木器厂。厂长姓孙,原来是公社木工组的组长,改革开放后带着几个徒弟自己干。
秦建国带着设计图去了孙厂长的“厂子”——其实就是个大院子,几间平房,七八个工人。
孙厂长四十多岁,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老木匠。他看了秦建国的设计图,眼睛一亮:“秦师傅,这些设计……真精巧。看着简单,做起来有讲究。”
“孙厂长懂行。”秦建国说,“我想请您厂子生产第一批,先做五百套试水。材料我提供一半,另一半您负责采购,按我的标准。工钱按件算,每件完工后我验收,合格一件结一件的款。”
孙厂长算了算账,点头:“行!这活我们接。不过秦师傅,您得派个人来指导,有些细节我们怕把握不准。”
“让小赵来。”秦建国早有打算,“他在我这儿学了一年多,基本的都懂。而且年轻人,也该独当一面了。”
谈妥合作,秦建国心情很好。回城的公交车上,他看着窗外春意渐浓的田野,思绪飘远了。
量产产品一旦打开市场,就能形成稳定的现金流。有了现金流,就能做更多事:扩大工作室,收更多徒弟,收购更多珍贵木料,甚至……
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销售渠道。
作品再好,没有渠道也卖不出去。现在他的销售主要靠口碑和零星订单,不成体系。
“得建自己的销售网络。”秦建国自言自语。
回到家,沈念秋正在写论文。桌上摊满了稿纸和数据表格。
“回来了?谈得怎么样?”她抬头问。
“成了。”秦建国倒了杯水,“不过念秋,我想到一个新问题:咱们的东西,怎么让更多人知道、买到?”
沈念秋放下笔:“这确实是个问题。你现在主要靠展览和媒体报道,但那是偶发性的。稳定的销售,需要稳定的渠道。”
“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写论文时,研究过南方个体户的做法。”沈念秋说,“他们有几个途径:一是在商业街租店面,自产自销;二是给国营商店供货;三是参加各种展销会;四是发展批发客户。”
秦建国认真听着:“在春城,租店面成本太高。给国营商店供货,利润会被压得很低。展销会是个机会,但也不是天天有。批发客户……”
他眼睛一亮:“念秋,你说如果我在不同城市发展代理商呢?”
“代理商?”
“对。”秦建国思路打开了,“比如在哈尔滨找一家工艺品店,让他们代销我的作品,给他们提成。在大连、沈阳、甚至北京都找一家。这样,我的销售网络就铺开了。”
沈念秋想了想:“这主意好,但得有品牌。人家凭什么代理你的东西?得让消费者认你的牌子。”
“品牌……”秦建国沉思,“那就得有个响亮的品牌名,统一的包装,还有证书。”
他想起南方那些工艺品,很多都有精美包装和收藏证书,一下子档次就上去了。
“品牌名我想好了。”秦建国说,“就叫‘北木’。”
“北木?”
“北方的木头,北方的木艺,北方的匠人。”秦建国解释,“简洁,好记,有地域特色。”
沈念秋点头:“不错。那包装呢?”
“简单雅致。”秦建国在纸上画草图,“用棉麻布袋装作品,配上桐木盒。证书用宣纸印刷,手写编号和签名。”
“成本不低啊。”
“但附加值高。”秦建国说,“同样的作品,有品牌、有包装、有证书,价格能翻倍。消费者买的不仅是物件,更是那份仪式感和保障。”
沈念秋笑了:“建国,你从南方回来,真的不一样了。以前你只想着把东西做好,现在你想的是整个商业链条。”
“被逼的。”秦建国苦笑,“看到南方的发展速度,我有危机感。如果不赶紧布局,等市场成熟了,就没咱们的位置了。”
那天晚上,秦建国熬夜写了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包括品牌定位、产品线规划、销售网络建设、短期和长期目标。
写完后,他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种不真实感。
前世,他只是个普通木匠,为生计奔波。这一世,他竟然在规划一个商业王国。
“既然重生了,就不能白活。”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秦建国开始实施他的第三个计划:人才培养。
他正式收了三个徒弟:除了小赵,还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是对木艺有兴趣但没门路的。
“跟我学可以,但有几条规矩。”秦建国对三个徒弟说,“第一,每天早到半小时,打扫工作室;第二,每周交三张设计草图,我批改;第三,头一年没工资,管饭,学成了按件计酬;第四,手艺可以学走,人品不能学歪。”
三个年轻人都认真点头。
秦建国又拿出一份手写的教材——这是他结合《营造法式》和自己的经验编写的《木艺基础十二讲》。
“这是入门教材,你们先看,看不懂问我。”他说,“木艺不是蛮干,得懂原理。为什么榫卯要这样设计?为什么木材要这样处理?这里面都有学问。”
小赵问:“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能自己动手做?”
“现在就能。”秦建国指着墙角的一堆边角料,“用这些废料练习。什么时候能用废料做出像样的东西,什么时候用整料。”
这种培养方式,是他从梁师傅那里学来的。老匠人带徒弟,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从处理边角料开始,珍惜每一寸木材。
安排好工作室的事,秦建国开始跑销售渠道。
他先去哈尔滨,找到了中央大街上一家工艺品店。店主是个退休美术老师,对艺术有眼光。
看了秦建国的作品,店主很感兴趣:“秦师傅,你的东西有味道。不过我这里主要卖俄罗斯套娃、东北剪纸这些旅游纪念品,你这属于高端工艺品,怕不好卖。”
“可以先放几件试试。”秦建国说,“卖出去您抽三成,卖不出去我拿回来,您不承担风险。”
店主想了想:“行,那就试试。不过得有包装,看起来得上档次。”
秦建国拿出准备好的“北木”包装:棉麻布袋、桐木盒、宣纸证书。店主一看,点头:“像那么回事了。”
第一家代理商搞定。
接着是大连、沈阳、长春……秦建国用了半个月时间,跑了东北四个主要城市,发展了七家代理商。
每家合作模式略有不同:有的代销,有的预付部分货款,有的只摆样品接订单。但核心都一样:秦建国提供产品和品牌支持,代理商负责本地销售。
回到春城时,他瘦了一圈,但眼睛很亮。
“七家店,每个月哪怕每家只卖五件,也有三十五件的稳定销量。”秦建国对沈念秋说,“加上外贸订单和零散客户,工作室的产能基本能饱和了。”
沈念秋给他倒了杯茶:“建国,你太拼了。这半个月,你跑了多少路?”
“没算。”秦建国喝了口茶,“不过值。销售网络是企业的命脉,早建好早安心。”
“对了,有你的信。”沈念秋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日本来的。”
秦建国拆开信,是山本的回信。
信是日文写的,附了中文翻译。山本对收到的第一批作品大加赞赏,尤其喜欢《合》,说“体现了东方哲学中阴阳相生的智慧”。他不仅确认了后续订单,还提出一个新想法:邀请秦建国明年春天去日本举办小型个展。
“个展?”沈念秋看了信,惊讶地说,“建国,你要去日本?”
“是个机会。”秦建国说,“不过还有一年时间,得好好准备。”
他注意到信里还有一个细节:山本询问能否订购一批“茶道用具”——茶则、茶针、茶匙、茶罐等,材料要用名贵木材,设计要简约有禅意。
“茶道用具……”秦建国若有所思,“这是个大市场。”
日本茶道文化深厚,相关用具需求稳定。如果能打开这个市场,就等于有了一个长期的、高端的客户群。
“小赵!”他朝工作室喊。
小赵跑过来:“师傅?”
“你研究一下日本茶道文化,特别是茶具的形制和用法。”秦建国说,“咱们要开发一个茶具系列。”
“日本茶具?咱们没做过啊。”
“所以要做功课。”秦建国说,“去图书馆查资料,找懂行的人请教。记住,不是模仿日本样式,而是用中国的木艺,做符合茶道精神的用具。这是文化输出。”
小赵似懂非懂,但师傅交代的事,他一定认真做。
晚上,秦建国和沈念秋算了一笔账。
“目前我们有:外贸订单五十件,预计收入一万五;代理店月销三十到五十件,月收入三千到五千;零散订单月收入一千左右。”秦建国在纸上写着,“扣除材料、人工、运费等成本,月净利润在三千元以上。”
“三千元……”沈念秋咋舌,“比大学校长工资还高。”
“但这不够。”秦建国说,“念秋,你知道南方那些老板一个月赚多少吗?上万都不稀奇。咱们的目标不是温饱,是发展。”
“你想扩大规模?”
“一步步来。”秦建国说,“首先,工作室要扩大,得租个更大的地方。其次,要建一个小型干燥窑,自己能处理木料。第三,要买辆车,跑业务方便。”
这些都是大支出,但秦建国算过,以现在的现金流,半年内能实现。
“还有最重要的,”他看着沈念秋,“我想送你出去学习。”
“我?”沈念秋一愣。
“对。”秦建国认真地说,“你学经济的,应该去更前沿的地方看看。我打听过了,广州中山大学有个经济管理培训班,三个月一期,面向全国招生。我想让你去。”
沈念秋沉默了。她当然想去,但放心不下家里。
“石头怎么办?”
“爸妈带,他们身体还好。”秦建国说,“你去学习,不只是为文凭,更是为眼界。将来咱们的事业做大了,需要懂管理的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费用……”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秦建国握住她的手,“念秋,咱们是夫妻,更是战友。我负责艺术和产品,你负责管理和战略。这样的组合,才能走得更远。”
沈念秋眼眶有些湿。她没想到,丈夫为她考虑得这么远。
“好,我去。”她下定决心,“但得等秋天,石头上幼儿园了再说。”
“没问题。”秦建国笑了。
夜已深,两人却都没有睡意。窗外,春城的夜晚安静祥和,但他们的心中,已经装下了更大的世界。
“建国,你说咱们能走多远?”沈念秋轻声问。
“不知道。”秦建国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不走,就永远在原地。”
他想起前世,想起那些在时代浪潮中起起落落的人们。有人抓住了机遇,一飞冲天;有人错过了,抱憾终生。
这一世,他有了重生的眼光,有了拼搏的勇气,有了相濡以沫的伴侣。剩下的,就是一步一步,把蓝图变成现实。
“睡吧。”他轻声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是啊,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在这个奔腾的时代,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每一步都可能通往意想不到的远方。
秦建国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十年后,也许二十年后,“北木”不仅是中国品牌,还能走向世界。那些用中国木头、中国手艺、中国智慧创造的作品,会被陈列在东京、巴黎、纽约的展厅里。
而这一切,都始于这个春夜,始于一个重生者不甘平凡的梦想。
窗外的星星很亮,像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