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玄行天下

武王武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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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霹雳惊破夏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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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上回,夜色如墨,将徐州城紧紧包裹。刺史府书房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那一声砸裂梨木桌案的巨响余韵似乎还在梁柱间低徊,混合着地上溃兵留下的污秽腥臭,以及灯油燃烧时特有的焦糊味,构成一种不祥的预兆。

夏侯惇伟岸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在狼藉之中,那只皮开肉绽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溅开一朵朵暗红的小花。他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沉重嘶鸣,额角青筋暴起,突突跳动。

那双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虎目,此刻已是一片赤红,密密麻麻的血丝不仅布满了眼白,更仿佛要渗出血来,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锥心的刺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未知战局的深深忌惮。

“黄忠……刘赪……” 这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屈辱感。夏侯尚持重沉稳的面容,夏侯杰虽急躁却充满活力的身影,在他眼前交替闪现,最终化为溃兵口中那惨烈到不真实的画面:被女子戏耍般斩杀,被老卒一刀连人带枪劈断!这不仅仅是败仗,这是将夏侯氏一门的颜面踩进了泥泞里!

他猛地闭上眼,下颌骨因紧咬而棱角分明。不能乱!绝对不能乱!他强迫自己从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悲愤中挣脱出来。他是主帅,是徐州防线的支柱,他若先垮了,这徐州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他再次睁眼时,眼中的狂乱已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所取代。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桌案,扫过飞溅得到处都是的公文、兵符,最终落在那面巨大的徐州舆图上。“小沛”的位置,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个溃烂的伤口,正在不断渗出黑色的脓血,并向东蔓延。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声音嘶哑地开口,不再是咆哮,而是低沉、缓慢,却带着千钧之力,仿佛每个字都从冰封的河床下挤出:“来人。”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亲卫队长脸色苍白地探头进来,显然心有余悸。“将军?”

“清理干净。”夏侯惇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另外,速传程昱、曹仁、乐进,前来议事。告诉他们,军情如火,迟延者——斩。”

“诺!”亲卫队长不敢多言,连忙挥手让两名侍卫进来,小心翼翼地开始收拾残局,自己则飞奔出去传令。

夏侯惇不再理会身后琐碎,他走到水盆边,将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猛地浸入冰冷的清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伤口钻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却也使得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血水迅速染红了盆中清水,他凝视着那扩散的红色,眼神锐利如即将扑食的苍鹰。

小沛失守,不仅仅是丢了一座城,死了两员将。这意味着西线门户洞开,简宇的兵锋可以毫无阻碍地直指东方。彭城!他的思维飞速运转,根据多年的沙场经验判断着局势。彭城是徐州北部的军事枢纽,扼守水陆要冲,妙才(夏侯渊)虽在,但贼军新胜,士气如虹,加之敌将手段诡异……妙才若因小沛之败而急于雪耻,恐会中了对方诱敌之计。彭城若再有闪失,则徐州北部屏障尽失,下邳危矣,整个徐州防线将彻底崩溃!

必须增援彭城!而且,必须是他夏侯惇亲自去!不仅要稳住防线,更要寻找战机,不惜一切代价,挽回颓势,用敌人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他从水中抬起手,随意扯过一块干净的布巾,草草将伤口缠绕了几圈,白色的布条迅速被鲜血浸透。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动作干脆利落。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程昱、曹仁、乐进三人联袂而至。一踏入书房,尽管地面已被简单清理,但那股混合着血腥、污秽和木头碎屑的古怪气味,以及那明显缺了一角的、露出狰狞断茬的梨木桌案,还有夏侯惇那虽然缠着布巾却依旧渗血右手,无不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何等剧烈的风暴。

三人的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程昱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深邃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夏侯惇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脸上,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曹仁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白,虎目中射出愤怒与悲痛交织的光芒,他与夏侯兄弟情同手足,此噩耗无疑让他心如刀绞。乐进则是一脸铁青,嘴角紧抿,周身散发出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战意和杀气。

“元让将军!”三人齐齐抱拳行礼,声音沉重。

夏侯惇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三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有力:“情况,尔等想必已知晓。小沛失守,夏侯尚、夏侯杰……力战而亡。” 他的语调有微不可察的一丝颤抖,但迅速恢复平稳。

他走到舆图前,用未受伤的左手食指,重重地点在“彭城”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贼军下一步,必是东进,夺取彭城,打通进犯我徐州腹地的通道!彭城若失,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让话语中的分量沉入每个人心中,然后开始下达命令,语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程昱!”

“某在!”程昱踏前一步,躬身应道。

“你智计深远,沉稳持重。我命你留守徐州刺史府,总揽后方一切政务!粮草辎重调度、民夫征用、城内治安维稳,一应由你决断!”夏侯惇的目光紧紧锁定程昱,“尤其要警惕城内那些首鼠两端的士族豪强,小沛败讯传来,难免有人心生异志。给我盯紧了,若有任何异动,无论涉及何人,先斩后奏,绝不姑息!徐州城的内稳,我就交给你了!”

程昱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坚定而沉着:“将军放心!程昱在此,必保后方无虞,粮道畅通。若有差池,昱提头来见!”

“曹仁!”夏侯惇目光转向。

“末将在!”曹仁声如洪钟,带着凛然之气。

“下邳乃我徐州根基之地,更是我军退路所在,万不能有失!我予你精兵一万,你即刻星夜返回下邳,坐镇城中!”夏侯惇的指令极其明确,“加固城防,多备擂石滚木,深挖壕沟!广陵方向,亦不可不防!严密戒备,无我亲笔手令,不得调动下邳一兵一卒!你可能做到?”

曹仁单膝跪地,抱拳过头,斩钉截铁地吼道:“将军!曹仁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下邳若失,仁必自刎以谢将军!”

“好!”夏侯惇低喝一声,最后看向乐进,“乐进!”

“末将在!”乐进踏前一步,眼中战火熊熊,他渴望战斗,渴望为同袍复仇。

“点齐三万精兵!你为先锋,多派斥候,探查彭城以西敌情动向!明日卯时造饭,辰时三刻,大军开拔,随我亲赴彭城!”夏侯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决绝的杀伐之气,“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黄忠、刘赪,看看他们项上头颅,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坚硬!此战,关乎徐州存亡,吾等需奋勇当先,有进无退!”

“末将遵命!必为先锋,踏平敌阵!”乐进慷慨激昂,声震屋瓦。

分派已定,夏侯惇环视三位股肱之臣,目光最后落在舆图上彭城的位置,沉声道:“小沛之败,是我夏侯惇统兵无方,愧对主公,愧对夏侯氏列祖列宗!此耻,唯有血洗!彭城,便是决战之地!望诸位各司其职,同心戮力,挫敌锋芒,扬我军威!”

他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丝悲壮。尽管初战受挫,损兵折将,但此刻的夏侯惇,仿佛一尊被彻底激怒的远古战神,那双健全的虎目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和与城偕亡的决绝。他坚信,凭借自己的武勇,加上夏侯渊的善战、乐进的骁锐,必能在彭城之下,扭转战局。

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隐忧,如同窗外深沉的夜色,悄然浸透了他的心底。那是对未知敌将的忌惮,也是对这场骤然恶化战局的深深忧虑。只是,这丝忧虑被他强行压下,此刻,他心中唯有增援彭城、与敌决一死战的信念。

“都去准备吧!”夏侯惇挥了挥手。

程昱、曹仁、乐进再次行礼,神色凝重地退出了书房。

屋内,只剩下夏侯惇一人。他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动他散乱的发丝和染血的战袍。他望向西方,那是小沛的方向,也是彭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

“彭城……”他低声自语,缠着染血布巾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窗棂,“我来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前方等待他的,并非预想中的力挽狂澜,而是一场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更加惨痛的人生噩梦。

另一边,简宇大营,中军帐内,烛火通明,已是子夜时分。

帐内空气凝重,混合着燃烧的牛油烛特有的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巨大的徐州舆图悬挂在主营帐的中央,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简宇并未安坐于主位,而是背对着帐门,负手立于地图前。他的身形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沉静而慑人的力量。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牢牢锁定在“彭城”二字上。那里,即将成为决定徐州命运的巨大漩涡中心。亲兵统领悄无声息地步入,低声道:“丞相,庞德将军与曹性将军已在帐外候命。”

简宇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让他们进来。”

帐帘掀起,两员战将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踏入。

当先一人,身形魁梧异常,宛如一座移动的铁塔,正是庞德庞令明。他面容刚毅,线条如斧凿刀刻,久经沙场的风霜刻印在眉宇之间,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内敛,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着常服,未着甲胄,但那股百战悍将的凛冽气息已充盈帐内。作为早已归心、深受简宇倚重的大将,他此刻神色平静,带着对主公交托任务的专注与期待。

落后他半步的,则是曹性。身材精干,动作矫健,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透着一股猎手般的敏锐与冷静。

“末将庞德(曹性),参见丞相!”二人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在寂静的帐内回荡。

“令明,曹将军,不必多礼。”简宇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目光首先落在庞德身上,那是绝对信任的眼神,“深夜召二位前来,是有紧要军务。”他没有任何寒暄或客套,直接切入主题,显示出主从之间早已建立的默契与高效。

他走到帅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的“彭城”上,语气转为凝重:“刚接到确切军报,夏侯惇已亲率三万兵马,离开徐州,驰援彭城,此刻应已与夏侯渊会合。”

庞德闻言,浓眉微蹙,虎目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沉声道:“夏侯元让亲至……看来曹操是决心要在彭城与我军决一死战了。此人勇猛刚烈,乃曹军支柱,他的到来,必使彭城守军士气大振。”

“不错,”简宇点头,对庞德的判断表示认可。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奇特的、混合着算计与某种难以言喻期待的笑容,“正因来的是他夏侯惇,我才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足以让夏侯元让之名,以另一种方式‘流传’后世的机会。”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庞德,语气变得低沉而充满引导性:“令明,我有一计,需你鼎力相助。此计若成,可令夏侯惇这万夫之勇,顷刻间土崩瓦解!”

庞德神色一肃,抱拳道:“丞相有何妙计?德但凭吩咐!”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显示出对简宇绝对的忠诚和信任。

简宇紧盯着庞德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若夏侯惇在彭城下搦战,我要你,以我军大将之尊,出马与他单挑!”

“末将明白!”庞德眼中战意升腾,与夏侯惇这等高手对决,正是武者所愿,“德必全力以赴,挫其锐气!”他以为简宇是要凭借他的武勇,在阵前堂堂正正地压制甚至击败夏侯惇。

然而,简宇接下来的话,让庞德目光微微一凝。

“不,令明,”简宇缓缓摇头,脸上那抹奇异的笑容加深,“我要你做的,不是击败他,而是——诈败。”

“诈败?”庞德轻声重复,脸上闪过一丝极短暂的错愕。以他的武勇和骄傲,阵前诈败绝非首选,这有违他惯常的战法。但他对简宇的谋略素有信心,这丝错愕迅速被思索所取代。他没有立刻质疑,而是沉吟道:“丞相之意是……欲要骄其心,诱其深入?”

看到庞德瞬间理解了自己的战术意图而非纠结于个人荣辱,简宇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这就是他倚重庞德的原因,不仅勇猛,更能领会战略层面的深意。

“正是!”简宇抚掌,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洞悉人心的自信,“夏侯惇性情刚烈如火,小沛之败已让他羞愤欲狂。他此刻求胜心切,理智已失大半!若见你这位我军大将竟‘不敌’败走,你猜他会如何?”

庞德立刻接口,语气肯定:“必会不顾一切,穷追不舍,欲斩我以雪耻立威。”他完全明白了简宇的意图,这是要利用夏侯惇的性格弱点做文章。

“没错!”简宇的目光倏地转向曹性,变得锐利如刀,“而当他被怒火冲昏头脑,孤军深入,破绽毕露之时——便是曹将军你,一箭定乾坤的时刻!”

曹性心神一凛,踏前一步,躬身道:“末将在!请丞相示下!”他知道,最关键的任务来了。

简宇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精准,如同淬毒的匕首:“曹性,我要你隐匿于阵中,偃旗息鼓。待夏侯惇追击令明,心神激荡,疏于防备之际,抓住那电光石火的瞬间——”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死死锁住曹性,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改变历史的指令:

“——用你毕生所学,最准、最快、最狠的一箭,不要射别处,就给我瞄准他的眼睛!射瞎他!”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跳动。庞德目光深沉,对此毒计并无异议,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曹性则感觉一股寒意夹杂着兴奋掠过脊背,但他立刻压下情绪,肃然应道:“末将领命!必不负丞相重托!”

简宇继续完善计划,语气恢复冷静:“夏侯惇若中箭,依其性子,即便目盲,也必狂性大发,誓杀放箭之人。令明,你诈败是假,回马拦住这头疯虎,护住曹性,便是此计最后一环!你二人需默契无间,不容半分差错!”

庞德彻底了然,这是一条极其险恶却极可能成功的毒计。他抱拳沉声道:“丞相妙算!德已明白!定与曹将军周密配合,确保此计成功!”他已将个人好恶完全置于战略目标之下。

曹性亦道:“末将定全力以赴!”

“好!”简宇脸上终于露出畅快而带着几分诡异期待的笑容,将一支令箭郑重交到庞德手中,“予你二人五千精兵,多为精锐轻骑,即刻出发,增援彭城前线。具体如何施行,尔等临机决断。但此计核心,务必达成!”

他顿了顿,看着二人,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期待一场早已注定的好戏:“夏侯元让……双眼俱全,总觉少了些……应有的‘风采’。此番,就劳烦二位将军,助他‘成就’一番了。”

庞德与曹性接过令箭,齐声应诺:“末将遵命!”旋即转身,大步流星而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帐帘落下,简宇独自立于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脸上那抹期待的笑容愈发明显,最终化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拔矢啖睛……呵呵……剧本已备,演员就位,夏侯元让,你可莫要演砸了……”

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小沛城被暮色笼罩,城墙上的火把次第点燃,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在夜风中明灭不定。白日里攻城战留下的血腥与焦糊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与夜晚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临时中军大帐的大堂内,烛火通明,将七位将领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凝重而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却丝毫无法缓解那份大战将至的紧张。

黄忠端坐主位,虽年近五旬,却腰背挺直如松,一双老眼在烛光下精光闪烁,不怒自威。他左侧依次是刘赪、夏侯轻衣、马云禄,三位女将虽为红妆,眉宇间却英气逼人,尤其是刘赪,腰间那对奇形弯钩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蓝光,令人不敢小觑。

右侧则是赵云、庞德、曹性。赵云白袍银甲,面如冠玉,沉静如水;庞德魁梧如山,面色沉毅,自带一股沙场悍气;曹性则略显精瘦,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黄忠将斥候带回的军情再次简要陈述,声音洪亮而沉稳:“……情况便是如此,夏侯惇携怒而来,兵力三倍于我,其锋正盛。我军新据小沛,城防未固,若一味死守,虽能据城而战,但伤亡必重,且极易被其困死。不知庞将军、曹将军,主公除那‘奇计’外,可还有其余方略示下?”他的目光投向庞德,带着征询与托付。

庞德闻言,虎目圆睁,抱拳道:“黄老将军,主公之计,便是破敌关键!然,此计欲成,关键在于‘诱’与‘击’二字,需有足够的空间周旋。若全军龟缩城内,夏侯惇一来便只能硬碰硬攻城,我诈败诱敌便无从谈起,曹将军的神箭亦难觅良机。”

曹性立刻附和,声音尖利而清晰:“庞将军所言极是!末将需开阔视野,隐匿身形,方能一击必中。若在城头,目标太过明显,夏侯惇必有防备。”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云开口了,他声音清朗,语调平稳:“黄老将军,云以为庞将军所言有理。我军兵力虽寡,但若能灵活运用,城外野战,未必不能创造战机。当效仿昔日孙膑‘增兵减灶’之智,示弱于敌,诱其深入。”

他顿了顿,看向庞德和曹性,接着道:“庞将军欲要诈败诱敌,曹将军需潜伏突袭,此二事,皆需在城外旷野进行,方能施展得开。若在城下,空间狭小,退路单一,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黄忠抚须沉吟,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刘赪微微颔首,接口道:“子龙将军思虑周全。城外作战,虽险,却也是唯一能发挥我军将领所长、以奇制胜的机会。只是,何人出城驻扎,何人留守城池,需仔细斟酌。城外营寨,乃是诱饵,亦是险地,需能攻能守之大将坐镇。”

庞德慨然道:“老将军!德既为主公选定行此诱敌之计之人,自当立于险地!德愿请令,于城外险要处立下营寨,正面迎击夏侯惇,佯装我军前锋!”他声若洪钟,充满自信。

曹性也立刻起身:“末将愿随庞将军同往,寻觅最佳位置,潜伏待机!”

黄忠目光炯炯,看向赵云:“子龙,你素以沉稳善战着称,勇武不下于庞将军,更兼心思缜密。城外营寨,关系重大,既为诱饵,需能抵挡夏侯惇初期猛攻;又为陷阱,需能在庞将军诈败后,接应其退回,并顶住敌军趁势冲击,甚至伺机反击。此重任,非你莫属!”

赵云毫无推辞,抱拳领命,银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云义不容辞!必与庞、曹二位将军同心协力,确保此计成功!”他言语简洁,却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夏侯轻衣此时柔声开口,却语带锋芒:“黄老将军,赵将军与庞、曹二位将军驻守城外,互为犄角。那我等城内守军,当作何安排?”她目光扫过刘赪和马云禄。

刘赪冷笑一声,轻抚腰间双钩:“自是养精蓄锐,待城外打得热闹,夏侯惇骄狂之际,或可奇兵突出,截其归路,或直扑其本阵!”

马云禄也跃跃欲试:“没错,届时我等以逸待劳,或可建奇功!”

黄忠重重一拍案几,做出了最终决断,声音斩钉截铁:“好!既然如此,便依此计而行!庞德、曹性、赵云,三位将军,引五千精兵,即刻于小沛城西二十里处,依山傍水,立下营寨!庞将军负责正面诱敌,曹将军潜伏策应,赵将军总督城外军务,相机行事!营寨需立得坚固,却又不能显得过于强大,要让夏侯惇觉得有机可乘!”

他目光转向刘赪等女将:“刘赪、轻衣、云禄,随老夫坚守小沛城池!多备弓弩滚石,整顿兵马。待城外计成,夏侯惇军心大乱之际,便是我等倾巢而出,与子龙他们里应外合,大破曹军之时!”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战意和信心。

庞德、赵云、曹性当即起身,向黄忠等人告辞,大步流星走出府衙,点齐兵马,准备趁夜出城,前往预定地点设立营寨。小沛城的夜晚,因这条大胆而毒辣的计策,变得更加深邃莫测。一场针对夏侯惇的完美陷阱,已经悄然布置妥当,只待猎物上门。

翌日,破晓的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寒,小沛城西的旷野笼罩在灰白色的晨霭中。枯草上凝结着冰冷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然而,这份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东方地平线上,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数以万计的马蹄、脚步和铠甲兵器碰撞交织成的恐怖乐章,带着摧毁一切的杀意,汹涌而来。

小沛城头,黄忠抚摸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薄雾,望向那逐渐逼近的玄色潮水。他身侧,刘赪一身劲装,腰佩奇形弯钩,眼神冷冽。赵云白袍银甲,静立如松,神色平静。夏侯轻衣与马云禄亦披甲执锐,眉宇间英气勃勃。

“终究是来了。”黄忠的声音沉稳,不带一丝波澜。

城外二十里,依缓坡建立的简易营寨辕门外,庞德如山岳般屹立,雷骑刃厚重的刀锋拄地,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曹性早已带着精选的射手,如同蒸发般消失在预定的潜伏点。赵云立马于辕门内,龙胆亮银枪横于鞍前,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阵势。

黑色的曹军旗帜如同死亡的乌云,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最终在营寨前一箭之地外停下。肃杀之气几乎让清晨的空气凝固。

军阵最前方,“夏侯”大纛旗下,夏侯惇端坐于神骏战马之上。他身披玄铁重甲,头盔下的脸庞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仿佛要滴出血来。雷烈枪紧握在手,枪尖遥指营寨,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悲愤,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猛地一催战马,冲出本阵,直至两军中央,雷烈枪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黄忠老匹夫!刘赪妖妇!给某家滚出来!杀我侄儿,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夏侯元让在此,可敢出营与某一战?某要亲手将你二人碎尸万段,以慰尚儿、杰儿在天之灵!”

这咆哮充满了血泪,在旷野上回荡,曹军阵中亦响起阵阵助威的怒吼,声势惊人。

营寨辕门缓缓打开。然而,出来的并非黄忠,也非刘赪。只见一员魁梧如铁塔般的大将,手持奇形雷骑刃,缓辔而出。正是庞德!

夏侯惇见出来的不是仇人,而是一员陌生魁梧战将,不由一怔,怒火更炽,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速让黄忠、刘赪出来受死!无名小卒,不配某家动手!”

庞德闻言,勒住战马,哈哈大笑,声若洪钟,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哈哈哈!夏侯元让,枉你号称天下名将,却如此目中无人!连我庞德庞令明都不识得吗?”

他不等夏侯惇回答,雷骑刃猛地指向夏侯惇,继续高声奚落道:“至于你想挑战黄老将军?哼,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现在这副被怒火烧昏头脑的模样,连我庞德这关都未必过得去,也配与黄老将军交手?黄老将军神箭无敌,刘夫人双钩玄妙,杀你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如同探囊取物!你想报仇?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让我庞德来会会你这‘大名鼎鼎’的夏侯惇,看看你是否真有传说中那般本事,还是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匹夫!”

这番话,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字字如刀,狠狠剐在夏侯惇血淋淋的伤口上。夏侯惇本就因夏侯尚、夏侯杰之死悲愤欲狂,此刻被庞德如此当众羞辱,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原本的目标是黄忠刘赪,此刻却完全被庞德吸引,所有的怒火和杀意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

“庞德小儿!安敢如此辱我!某先宰了你,再杀黄忠、刘赪不迟!受死!” 夏侯惇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眼赤红如血,暴喝一声,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挺起雷烈枪,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直取庞德!枪风凌厉,竟将地上的尘土都卷起一道烟尘。

庞德见激将法成功,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凝重,大喝一声:“来得好!怕你不成!” 挥动雷骑刃,迎击而上。他牢记使命,并非真要与夏侯惇分生死,而是要逼真地“诈败”,诱其深入。

“铛——!”

雷骑刃与雷烈枪第一次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两人胯下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发出嘶鸣。夏侯惇含怒出手,枪法霸道绝伦,每一枪都蕴含千钧之力,如同狂风暴雨,誓要将庞德撕碎。庞德则施展出西凉悍勇刀法,雷骑刃或劈或砍,或格或挡,看似与夏侯惇杀得难分难解,刀来枪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马盘旋,卷起尘土飞扬。

这场恶斗,看得双方将士心惊肉跳。夏侯惇的凶猛,庞德的悍勇,展现得淋漓尽致。转眼间,四十回合已过。庞德窥见夏侯惇因狂怒而招式渐显急躁,知道时机已到。他故意卖个破绽,让夏侯惇一枪刺向肩胛,他急忙回刀格挡,却显得力道不济,被震得身形一晃,雷骑刃险些脱手。

庞德趁机拨转马头,伴作惊慌,高声喝道:“夏侯惇果然名不虚传!庞某不是对手,告辞了!” 说完,催马便往本阵侧翼的空旷地带“败退”,而非直接逃回营寨。

夏侯惇杀得性起,又恨极了庞德方才的羞辱,见其“败走”,哪里肯舍?他狂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庞德鼠辈!哪里走!留下首级!” 纵马紧追不舍,誓要将这辱骂自己的敌将斩于马下。

庞德伏在马背上,看似狼狈,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控制着马速,既不让夏侯惇立刻追上,又始终吊着对方,将其引向曹性埋伏的最佳射界,并将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出来。

就在夏侯惇全力追赶,心神完全被前方“逃窜”的庞德吸引,那只布满血丝、充满杀意的左眼死死锁定目标,自身防御降至最低的刹那——

百步之外,一处看似寻常的草坡后,曹性如同石雕般蛰伏。他手中的硬弓早已拉成满月,冰冷的箭簇稳如磐石,精准地瞄准了夏侯惇那只因仇恨而圆睁的左眼!他屏住呼吸,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目标、弓弦和指尖那细微的触感。

“嗖——!”

一支利箭撕裂空气,发出鬼泣般的尖啸,化作一道死亡的黑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贯入了夏侯惇的左眼!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猛地从夏侯惇喉咙里迸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他前冲的动作骤然僵停,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痛苦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握枪的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右手猛地抬起,颤抖着抓住了那支深深嵌入眼眶、箭羽尚在颤动的箭杆!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的指缝和眼眶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半张脸、胡须和胸前的甲胄!那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啊——!”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股凶蛮的狠厉之气压倒了对剧痛的恐惧,竟凭借一股狠劲,猛地一用力!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他竟然硬生生将那支箭,连带着箭杆和后面牵连的眼珠,一起从眼眶里拔了出来!一个血淋淋、黑洞洞的眼眶,赫然出现在他脸上,狰狞恐怖到了极致!

鲜血如同小溪般从空洞的眼眶汩汩流出,剧痛让夏侯惇浑身痉挛。他看着手中那支带着自己温热血肉和眼珠的箭,一股源自原始本能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屈辱和暴戾的疯狂,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他仰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音如同地狱恶鬼:

“父精母血——不可弃也!!!”

在双方数万将士无比惊骇、如同目睹魔神降世的目光注视下,夏侯惇竟张开嘴,将那颗连着箭杆、血糊糊、尚且温热的自己的眼珠,猛地塞入口中,奋力咀嚼起来!骨肉碎裂的细微声响和吞咽的动作,伴随着他满嘴的鲜血,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人做噩梦的恐怖景象!

“噗——” 吞下眼珠,夏侯惇喷出一口带着浓烈血腥气的血沫,剩下的那只独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里面只剩下最纯粹、最疯狂的怨毒和杀意!他仿佛已感觉不到疼痛,变成了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怪物!

“曹——性——!暗箭伤人的狗贼!某要你碎尸万段!” 他发出撕裂苍穹的咆哮,甚至不顾那空洞眼眶中汩汩涌出的鲜血,单手抓起雷烈枪,凭借着对声音方向的判断和对曹性位置的模糊记忆,如同疯魔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大致方向疯狂冲去!其势之猛,竟比未受伤时更添十分暴戾!

“子龙!快拦住他!” 庞德见状,急忙大喝,同时拨转马头。

早有准备的赵云,一夹马腹,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及时挡在了夏侯惇面前,枪影重重,将其去路封死:“夏侯将军,止步!”

庞德也挥刀杀回,与赵云形成夹攻之势。夏侯惇虽勇猛疯狂,但左目已盲,剧痛钻心,血流不止,视线和判断力大受影响,如何能抵挡赵云和庞德这两大顶尖高手的联手?不过数合,便已险象环生,身上接连被枪尖刀锋划破甲胄,鲜血淋漓。

后方压阵的乐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魂飞魄散!眼见主将重伤吞睛,状若疯魔,陷入重围,他目眦欲裂,狂吼一声:“快救将军!全军冲锋!” 率领中军精锐,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试图接应夏侯惇。

与此同时,小沛城门大开!黄忠一马当先,手持长刀,须发皆张,如同天神下凡!刘赪、夏侯轻衣、马云禄等将各率兵马,如同决堤洪水,从侧翼狠狠冲杀曹军已然动摇的阵脚!

“杀——!”

简宇军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动地。而曹军主帅重伤疯魔,惨状骇人听闻,军心瞬间崩溃,士卒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战意?顿时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乐进拼死杀到夏侯惇身边,与赵云、庞德奋力厮杀数合,勉强护住已是强弩之末、仅凭一股凶悍之气支撑的夏侯惇,且战且退。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撕开一个缺口,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向彭城方向溃逃。黄忠、赵云等人趁势追杀十余里,斩获极丰,方才鸣金收兵。

这一战,夏侯惇三万大军折损大半,本人更是被射瞎左眼,拔箭啖睛,遭受了身心的毁灭性打击。旷野上,只留下满地尸骸、破碎的军械和凝固的鲜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庞德、赵云、黄忠等将得胜合兵一处,返回小沛。纵然是久经沙场,众人回想起夏侯惇那疯狂吞睛的一幕,心中仍不免凛然。此战之惨烈诡异,必将震惊天下。捷报被立刻飞马传向简宇,而小沛城内,则在庆功之余,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下一步——趁夏侯惇重伤,曹军丧胆之际,兵发彭城!

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成了一片凄厉的绛红,仿佛苍穹也为大地上上演的惨剧而泣血。通往彭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却不再是出征时的旌旗蔽日、甲胄生辉,而是一派兵败如山倒的狼藉景象。

溃败的军队如同一条受了重创、拖着残躯挣扎前行的巨蟒,队伍绵延却杂乱无章。士兵们个个丢盔弃甲,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许多人身上带伤,血迹斑斑,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

原本高昂的士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间或夹杂着伤兵痛苦的呻吟和失去同伴的低泣。队伍中弥漫着汗臭、血污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更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在蔓延。

在这支溃军的最前方,开路先锋变成了断后挣扎的将领乐进。他原本威风凛凛的铠甲此刻布满刀砍枪刺的痕迹和喷溅的血污,头盔不知失落何处,发髻散乱,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泥土,一双虎目因连番恶战和极度焦虑而布满了血丝。

他不住地回头张望,每一次回头,眼神中的焦灼和痛楚便加深一分。他紧握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座下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地打着响鼻,步伐沉重。

乐进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队伍中央,被一群忠心耿耿、却同样狼狈不堪的亲兵紧紧护卫着的一副简易担架上。那担架由两根长矛和几件撕破的战袍匆匆绑成,上面躺着的人,正是这支军队的主帅——夏侯惇。

昔日的曹军头号猛将,此刻气息奄奄,昏迷不醒。他庞大的身躯躺在担架上,显得异常脆弱。那身标志性的玄铁重甲已被卸下,以免加重伤势,只余下一件被鲜血浸透、颜色难辨的内衬战袍。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眼处——一个临时包扎的、被暗红色血渍彻底浸透的粗麻布团,粗糙地覆盖在那个曾经精光四射的眼眶上,麻布边缘还在不断地渗出新的血珠,顺着脸颊流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他的右眼紧紧闭着,眼窝深陷,眉头因极度的痛苦即使在昏迷中也死死拧成一个疙瘩,仿佛在承受着无尽梦魇的折磨。他的嘴唇干裂灰白,呼吸微弱而急促,偶尔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发出一两声模糊不清、却充满痛苦的呓语,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周围每一个听到的人的心。

就在队伍艰难行进,距离彭城巍峨的城墙轮廓已隐约可见,不足五里之处,担架上的夏侯惇突然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异响,胸膛剧烈起伏,随即“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暗红发黑、粘稠无比的淤血!那血块溅洒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担架的粗布上,甚至溅到了旁边亲兵的手臂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将军!”乐进一直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他嘶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从马背上滚落,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旁,声音凄厉得变了调,颤抖着手去探夏侯惇的鼻息。“医官!快看看将军!”他朝着队伍后方慌乱地喊道,尽管知道随军医官早已在乱军中失散或伤亡。

夏侯惇吐出这口郁结于心头的淤血后,脑袋无力地偏向一侧,陷入了更深的昏迷,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乐进感受到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心中稍安半分,但更大的恐惧和焦急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几乎要瞪裂,对着周围的亲兵和溃军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快!将军快不行了!必须立刻送回城里!快啊!”他如同疯魔般,亲自在前方挥舞着马鞭,驱赶着疲惫不堪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加速冲向那座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彭城城门。

彭城西门外,守城的士卒早已发现了这支狼狈归来的军队,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当看清是己方败军,尤其是看到担架上那位平日里如同战神般的主帅竟落得如此凄惨模样时,城头上一片哗然,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窃窃私语声、惊叫声、不敢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军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城门守将强压着内心的惊骇,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乐进根本顾不上整顿军队,也顾不上安抚军心,他像一头护犊的疯虎,护着担架,撞开拥挤的人群,发疯似的冲过城门洞,沿着街道一路狂奔,直扑城中央的府邸。马蹄和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引得沿途百姓纷纷惊恐避让,探头张望,不详的预感笼罩了整个彭城。

府内,夏侯渊正与几名核心部将站在巨大的彭城防务沙盘前,手指点划,商讨着防御细节。他眉头微锁,心中对兄长的出征充满担忧,但更多的是思考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相信兄长的勇武,却也深知简宇军新胜之锐,不可小觑。

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极其慌乱、完全失了章法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伴随着乐进那嘶哑到几乎撕裂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妙才将军!祸事了!元让将军他……他……”

夏侯渊心中猛地一沉,霍然转身。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正好看到乐进带着一身血污、状若疯魔地冲进大堂,而紧随其后被抬进来的,正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却又最怕看到的景象——担架上奄奄一息、左眼处一片血肉模糊的夏侯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夏侯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僵立当场,瞳孔急剧收缩。他手中那根用来指示沙盘的细小令旗,“啪嗒”一声,轻飘飘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兄长那张苍白扭曲、左眼被可怕血污覆盖的脸上,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眼前这骇人的景象。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并肩作战、敬若神明的兄长啊!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元让!”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悲鸣从夏侯渊喉咙深处挤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一个箭步冲到担架前,由于冲得太猛,膝盖重重地磕在地砖上,但他浑然不觉疼痛。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加剧兄长的痛苦,最终只能悬在半空,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他俯下身,近距离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看着那不断渗血的左眼窝,虎目之中瞬间充满了水光,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几乎要将他吞噬。

乐进“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泪流满面,以头抢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妙才将军!末将无能!末将罪该万死啊!未能护得元让将军周全!是末将没用……中了贼人的奸计!庞德诈败,曹性那狗贼暗放冷箭……将军他左眼中箭……竟……竟生生将箭杆连着眼珠子一起拔了出来……还……还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吞了下去……随后便……便气急攻心,吐血昏厥……”

乐进泣不成声,那血腥、疯狂、惨烈到极点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反复回放,让他浑身发冷,语无伦次。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将领、幕僚、亲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夏侯惇的惨状惊呆了,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恐、茫然和绝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天塌了下来。

夏侯渊听着乐进的哭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他仿佛亲眼看到了兄长在阵前拔箭啖睛那惨烈而疯狂的一幕,感受到了那钻心的痛苦和滔天的羞辱!

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堤坝!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如同濒死的独狼,射出疯狂而怨毒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乐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骨的疼痛和腥甜的血味让他稍微保持了一丝清明。

就在这情绪即将彻底失控、被复仇怒火吞噬的边缘,夏侯渊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深深地、贪婪地、如同溺水者呼吸空气般,吸了几大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狂怒和悲痛虽然依旧汹涌,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强行凝聚起的、冰冷刺骨的理智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知道,兄长已经倒下了,如果他也跟着倒下,那这彭城,这徐州,还有这数万将士,就真的全完了!他必须站起来!必须成为新的支柱!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极度的克制而显得有些僵硬和踉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对身旁同样吓呆了的亲兵队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把城里所有最好的医官都给我抓来!立刻!马上!告诉他们,救不活元让,我让他们全都陪葬!”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在场所有面如土色、魂不守舍的将领,最后定格在乐进身上:“文谦!起来!现在不是跪地请罪的时候!天还没塌下来!”

乐进被夏侯渊那冰冷而坚定的目光一激,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抬起头,看到夏侯渊虽然悲痛欲绝,但眼神深处那抹属于名将的沉稳和决断并未消失,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依靠感,依言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夏侯渊不再看担架上的兄长,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再次崩溃。他强忍着剜心之痛,大步走到大堂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惊惶的面孔,语气沉痛,却异常清晰地开始分析局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兄长重伤……此仇,不共戴天!我夏侯妙才在此对天发誓,必向简宇、庞德、曹性,讨还这笔血债!” 他先定下复仇的基调,稳住军心,随即话锋猛地一转,变得无比冷静和务实,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理性,“但是!仇,不是现在这样去报的!”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地戳在代表彭城的位置上,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惊醒众人的力量:“你们看看!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小沛丢了!兄长带来的三万援军,如今十不存一!我军新败,主帅重伤,士气低迷到了极点!而贼军呢?他们刚刚打了胜仗,气势正盛,恨不得我们立刻开城出去报仇!”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一颤:“我们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就是正中简宇下怀!他巴不得我们被愤怒冲昏头脑,好将我们一网打尽,轻松拿下彭城!”

乐进此刻也已强行冷静下来,闻言立刻抱拳,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充满了赞同:“妙才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亲眼所见,贼军狡诈凶悍,尤其那庞德、赵云,皆是万人敌!我军新挫,锐气已失,野战争锋,绝无胜算!末将亦认为,当下唯有凭借彭城坚城,深沟高垒,坚守方是上上之策!”

夏侯渊见乐进支持,心中稍定。他知道,必须立刻行动,稳定局面。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将,落在其中一位以沉稳可靠着称的部将身上:“史涣!”

“末将在!”史涣踏前一步,脸色虽然凝重,但眼神相对镇定。

夏侯渊语气凝重,语速快而清晰,显示出他思维的缜密:“我予你五百精锐亲兵,要最可靠的!你即刻准备,护送元让将军,离开彭城,返回徐州!”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彭城即将成为战场,缺医少药,不利于兄长静养。徐州有程昱先生坐镇,医官药物齐全,城防稳固,才是安全之地。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兄长安全抵达徐州!见到程昱先生,将此地情况详实禀报,请他务必稳住后方,统筹粮草,确保彭城补给无忧!告诉他,彭城有我夏侯妙才在,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贼军踏进一步!”

这道命令,既是为自家兄长寻一条生路,也是将最重要的后方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程昱。

“末将领命!必誓死护送夏侯将军安全抵达下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史涣肃然应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雷厉风行地去挑选人手、准备车马。

很快,一辆经过特殊加固、铺着厚厚软垫以减少颠簸的马车被赶到刺史府门前。昏迷不醒的夏侯惇被亲兵们极其小心地、仿佛对待易碎珍宝般抬上马车。史涣率领五百甲胄齐全、神情肃穆的精锐亲兵,护卫着马车,从彭城东门悄然而出,扬起一路烟尘,朝着下邳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扬起的尘土渐渐落下,夏侯渊站在刺史府门口,久久没有动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愤怒、恐惧等个人情感,都随着这口气深深埋入心底最深处。当他再次转过身,面对聚集过来的将领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剩下如同彭城城墙砖石般的坚硬、冰冷和决绝。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乐进和每一位将领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文谦,诸位将军!”

“末将在!”众人感受到夏侯渊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城偕亡的气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齐声应道。

“传我将令!”夏侯渊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在暮色中回荡,“自即刻起,彭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四门紧闭,落下千斤闸!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不得擅自开启城门,违令者,立斩不赦!”

“立刻加派三倍斥候游骑,昼夜不停,严密监视小沛方向敌军一切动向!飞鸽传书附近所有烽燧哨卡,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燃烟示警!”

“动员所有民夫,加固城防!城墙外侧增筑羊马墙,壕沟加深拓宽,布满铁蒺藜!将所有库存的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全部搬运上城,分发到各处垛口!弓弩手分为三班,十二个时辰轮番上城值守,弓弦不得松懈!”

“整顿城内军纪!巡逻队加倍,有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趁火打劫者,无论兵民,格杀勿论!打开府库,犒赏将士,告诉他们,夏侯渊与彭城共存亡!只要守住此城,主公必有重赏,若是城破,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迅速传达下去。原本因主帅重伤惨败而弥漫的恐慌和绝望情绪,在夏侯渊这番沉着冷静、条理清晰、又充满决死意志的指挥下,渐渐被压制下去,转而化作一种悲壮而坚定的战意。

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起来。乐进看着夏侯渊在如此绝境下展现出的惊人冷静和统帅力,心中充满了敬佩和誓死相随的决心。

随着史涣带着夏侯惇远离,彭城巨大的城门在沉闷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合拢,沉重的千斤闸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内外。

夏侯渊一步步走上彭城最高的西门城楼,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将他挺拔如山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眺望着西方小沛的方向,目光穿透逐渐浓重的暮色,仿佛看到了即将席卷而来的血雨腥风。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如同孤狼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坚定、以及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知道,最残酷的围城之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他,夏侯妙才,已斩断所有退路,做好了在这座钢铁堡垒中,与敌人血战到底,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准备。

小沛城头,那面崭新的玄色“简”字大纛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此城已改旗易帜。城墙上下,战争的痕迹虽在,但已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所取代。民夫在士兵的监督下,奋力修补着破损的垛口,清理着城头残留的箭矢和焦痕。空气中,除了尚未散尽的硝烟味,更多了几分重建家园的烟火气。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股焦虑的情绪在黄忠、庞德、赵云等留守将领心中悄然滋长。自那日大败夏侯惇,已过去数日。捷报早已快马传向后方,但主帅简宇亲率的主力大军,却迟迟未见踪影。斥候每日传回的彭城消息,都显示着夏侯渊正以惊人的效率加固城防,整顿兵马,俨然已将彭城打造成一只铁刺猬。时间,正一点点地滑向对防守方有利的一侧。

黄忠每日必登城西望,花白的须发在风中拂动,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庞德性子更急,常在营中踱步,雷骑刃被他擦拭得寒光闪闪,仿佛随时准备饮血。赵云虽沉静,但每日检视军备、操练士卒的频率也明显增加。刘赪、夏侯轻衣、马云禄等女将,也感受到了这份压抑的等待。

直到第五日午后,一骑快马绝尘而来,斥候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报——!丞相……丞相大军已至五十里外!”

消息传来,小沛城内留守的将领们精神为之一振!等待终于结束了!

黄忠立即下令:“速备迎接!诸将随我出城相迎!”

夕阳开始西斜,将天边云彩染上金边时,小沛城西十里外的长亭处,以黄忠为首,刘赪、庞德、赵云、夏侯轻衣、马云禄等将领悉数到场,人人甲胄鲜明,肃然而立。他们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官道的尽头。

终于,地平线上,先是一面、继而是一片、最终是铺天盖地的玄色旗帜缓缓出现。紧接着,是如同沉闷鼓点般越来越响亮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旌旗如林,迎风招展,刀枪反射着夕阳的光芒,形成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简宇的主力大军,终于到了!

然而,细看之下,众将心中都升起一丝疑惑。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似乎比预想中要慢。而且,在庞大的队伍中,夹杂着数十辆异常显眼的、用厚重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巨大车辆。这些车辆体型远超寻常辎重车,需要数头健牛才能拉动,车轮深深陷入泥土,显示出极其沉重的分量。它们被精锐士兵严密护卫在队伍核心,显得神秘而重要。这正是大军迟来的原因。

队伍前方,一杆格外高大的“简”字帅旗之下,简宇并未乘坐车驾,而是骑在一匹神骏的雪白战马之上。他身着玄色锦袍,外罩一件精致的鱼鳞银甲,并未戴头盔,发髻以一根玉簪束起,年轻的面庞上虽有风尘之色,却神采奕奕,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顾盼之间,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看到长亭处迎接的众将,简宇脸上顿时绽放出爽朗的笑容,一夹马腹,加快速度,率先驰来。身后精锐亲兵连忙跟上。

“吁——” 简宇在众将面前数丈处勒住战马,矫健地翻身而下,动作流畅潇洒。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

“汉升!令明!子龙!诸位将军!辛苦了!” 声音洪亮,带着真挚的热情。他首先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老将黄忠布满老茧的双手,用力摇了摇,“老将军神箭定乾坤,壮我军威,功高至伟!” 目光中满是赞赏。

黄忠感受到简宇手心的温度和力度,心中暖流涌过,连忙躬身:“丞相谬赞!此乃末将本分,全仗丞相威德,将士用命!”

简宇又转向庞德,重重拍了拍他坚硬如铁的臂甲:“令明!阵前斩将挫敌,勇不可当!真乃虎将也!” 庞德激动得脸色泛红,抱拳大声道:“全赖丞相信任!庞德愿为先锋,再立新功!”

接着,简宇走到赵云面前,看着他依旧平静却难掩锋锐的气质,微笑道:“子龙沉稳果决,有小沛之捷,子龙亦是功不可没。” 赵云抱拳,谦逊道:“云只是尽力而为,不敢居功。”

他又一一与刘赪、夏侯轻衣、马云禄等女将见礼,言语温和,赞赏有加,丝毫没有因她们是女子而有丝毫轻视。一番寒暄,如春风化雨,让在场每一位将领都感到如沐春风,心中那点因等待而产生的焦虑,也消散了不少。

众人簇拥着简宇,步行返回小沛城。入城途中,简宇仔细询问了当日战况细节,尤其听到夏侯惇拔箭啖睛那段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似是惊叹,又似是意料之中,但并未多言,只是叹道:“夏侯元让,亦是一代猛将,惜哉。” 这份气度,更让众将心折。

是夜,小沛府内灯火通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堂下觥筹交错,将士们开怀畅饮,庆祝胜利。但主席之上,气氛却要凝重许多。

酒过三巡,简宇再次举杯,面向众将,朗声道:“今日之宴,既为诸位将军庆功,亦为我大军接风!小沛之捷,已断曹贼一臂,徐州门户,已为我敞开!这第一杯酒,敬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 说罢,一饮而尽。众将纷纷起身同饮。

落座后,性格刚直的庞德最先按捺不住,他放下酒杯,抱拳慨然道:“丞相!如今我军士气正盛,如同烈火烹油!而彭城夏侯渊,虽稳住阵脚,但其军新败,主将重伤,必然胆寒!末将以为,兵贵神速,当趁其惊魂未定,城防未固之际,速发大兵,一鼓作气,拿下彭城!若迁延日久,恐错失良机啊!” 他声若洪钟,充满了急切的战意。

赵云亦微微颔首,清朗的声音响起:“庞将军所言甚是。夏侯妙才非是等闲,给他时间,便是给他机会。趁其立足未稳,雷霆一击,方是上策。”

黄忠抚须沉吟,虽觉稳妥为上,但也开口道:“丞相,夏侯渊此刻定然料我大军新至,需休整数日。若我军反其道而行,急速进兵,或可收奇效。只是……彭城坚固,强攻恐伤亡不小。” 老将军虑事更为周全。

刘赪、夏侯轻衣等人也纷纷点头,目光都聚焦在简宇身上,等待他下达进军的命令。整个大堂的气氛,因进军议题而变得热烈而急切。

然而,简宇的反应再次出乎众人意料。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缓缓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急切的脸庞,最终落在厅外沉沉的夜色中,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座遥远的坚城。

“诸位将军,” 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欲取彭城,我之心,较之诸位,更切。”

他转过头,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夏侯渊凭坚城而守,欲挫我锐气,待我师老兵疲。此乃阳谋,亦是困境。若依常法,蚁附攻城,纵能拿下,我军儿郎,亦将折损不少,此非我所愿见也。”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强大自信和一丝神秘的笑容:“故而,我此番前来,并未急着赶路,正是为了给夏侯渊一份‘厚礼’,也为了给我军儿郎,寻一条破敌的‘捷径’!”

“捷径?” 庞德浓眉一挑,忍不住问道,“丞相,是何捷径?莫非与城外那些覆盖油布的巨车有关?”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顶点。那些神秘车辆,早已是众人心中最大的疑问。

简宇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他并未直接回答庞德,而是站起身,负手走到大堂门口,望向城外军营中那些在火把照耀下更显庞大的黑影,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夏侯渊自以为高墙深池,便可阻我雄师?哼,井底之蛙,岂知天地之广!我之所以迟来数日,之所以容他加固城防,便是要在他自以为最坚固之处,用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堂堂正正地……砸碎他的龟壳!”

他猛地转身,衣袂带风,目光灼灼地扫过堂下每一位将领:“诸位可知,为何此物名曰‘霹雳’?”

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只因它发动之时,声如九天惊雷,势若万钧压顶!任他城墙再高再厚,在此等天威之下,亦将土崩瓦解!”

这充满震撼力的话语,让在座所有将领,包括老成持重的黄忠,都不由得呼吸一窒!声如惊雷?势若万钧?土崩瓦解?这……究竟是何种神兵利器?

“丞相!此‘霹雳’……究竟是……” 连赵云也忍不住再次开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好奇。

黄忠、庞德等人更是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简宇。

看到众将急切、好奇、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神情,简宇知道火候已到。但他依旧没有揭开最后的神秘面纱,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笑容更加明显。他重新坐回主位,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悠然道:

“诸位稍安勿躁。此物乃我与子扬先生呕心沥血之作,耗费无数,今日方得大成。具体为何物……”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缓缓道,“待明日兵临彭城,列阵之时,诸位自会亲眼得见。现在,说了反倒无趣。”

他举杯,环视众人,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充满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将令!三军饱食,好生休憩!明日拂晓,埋锅造饭,辰时出发,兵发彭城!我要让那夏侯渊,好好听一听,这来自九天的——霹雳惊雷!”

“诺!” 众将虽心痒难耐,但见简宇如此成竹在胸,信心十足,也都被感染,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与战意。

宴席散后,众将各自回营准备。月色下,小沛城内外,无数火把如同繁星,映照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和那些沉默而庞大的神秘车辆。一场注定将载入史册的攻城战,即将拉开序幕。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彭城西门的城楼却已灯火通明,火把的光芒在潮湿的晨雾中晕染开一圈圈不安的光晕。夏侯渊身披玄铁重甲,如同铁铸的雕像,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冰冷的雉堞之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冰冷的纹路,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穿透灰白色的雾气,死死锁定着西方那条如同沉睡巨蟒般的官道。一夜未眠,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决绝。乐进按刀立于其侧,甲胄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脸色凝重得如同脚下的城墙砖石,每一次远方传来的细微声响,都让他握刀的手紧上一分。

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曹军士兵紧握着手中的弓弩刀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士兵们因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尽管夏侯渊连日来不断巡视,严令申饬,甚至以最严酷的军法弹压,但一股无形的、名为“恐惧”的寒流,依旧在守军心中悄然蔓延。夏侯惇被抬回时那凄惨的模样,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梦魇,深深刻在每个士兵的心头。他们紧握着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对抗未知命运的力量。

“来了。”夏侯渊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这死寂的等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涟漪。

地平线上,先是一线移动的阴影,随即,那片阴影如同潮水般漫涌而来,越来越清晰。没有急促的战鼓,没有杂乱的呐喊,只有一种沉闷的、压抑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逼近。简宇军的旗帜在晨风中缓缓展开,刀枪的寒光在晨曦微露中连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海洋。他们行进得异常沉稳,阵型严谨,如同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战争机器,无声地展示着强大的力量和纪律。

夏侯渊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冷静,这种沉稳,远超他的预料,让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乐进也忍不住低声道:“将军,敌军……气势不对。”

简宇麾下大军最终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稳稳停住,迅速展开攻城阵型。刀盾手如墙而进,长枪如林紧随其后,弓弩手蓄势待发,两翼骑兵游弋警戒,整个过程肃杀而高效。

中军阵型分开,简宇在金甲白袍的将领簇拥下,策马缓缓出阵。他今日未戴头盔,发髻以玉簪束起,面容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年轻,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策马又前行了数十步,直至城上每一双眼睛都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勒住白马,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城楼之上夏侯渊所在的位置,仿佛早已锁定。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内力催动下,清越而平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头,甚至压过了那沉闷的背景噪音:

“城上守军听着!我乃大汉丞相简宇!请夏侯妙才将军上前答话!”

夏侯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向前迈出一步,身形完全暴露在垛口之后,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决绝:“简宇逆贼!某家在此!你犯我疆土,杀我将士,伤我兄长,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有何伎俩,尽管使来!彭城上下,唯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他试图以慷慨激昂的言辞,激发守军已然低迷的士气。

城头守军闻言,果然响起一阵参差不齐却带着悲壮意味的呐喊助威。

简宇面对这充满敌意的回应,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那丝笑意更深了,他摇了摇头,朗声道:“妙才将军,何必如此执迷?曹孟德自领州牧,割据一方,岂是臣子之道?将军世受汉恩,何必从逆?如今大势已去,彭城孤悬,将军纵有霸王之勇,焉能独挽狂澜?若肯幡然醒悟,开城归顺,我必奏明天子,保将军侯爵之位,使满城军民免遭涂炭。若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这番话语,看似劝降,实则字字诛心,试图瓦解曹军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

“呸!狂徒!休得狂言惑众!”乐进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探出身子,须发戟张,怒声咆哮,“我等效忠曹公,匡扶汉室,天地可鉴!尔等反国逆贼,也配谈什么大势?彭城坚城在此,我等誓与城池共存亡!有胆便来攻,看我等不将你等头颅斩下,悬挂城头!”

夏侯渊也冷笑连连,声音中充满了讥讽与决绝:“简宇!要战便战!何必学那妇人嚼舌?!想取彭城,先问过我城中数万儿郎手中的刀剑答不答应!想要某家投降,除非日从西出!”

城头守军再次被主将的决绝感染,发出更加响亮的鼓噪声,试图用声音驱散内心的恐惧。

然而,面对这预料之中的强硬回应,简宇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绽放得更加明显,那是一种计谋得逞、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为对方的“不识时务”感到惋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严阵以待的众将耳中:“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简某……不给机会了。”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缓。城上城下,数万道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抬起的手上。黄忠、庞德、赵云等将屏住了呼吸,眼神灼热。简宇抚须轻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右手猛地挥下!

“嘎吱——吱呀呀——”

中军阵型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紧接着,一阵沉重无比、碾压大地的轱辘声响起!在无数双或好奇、或恐惧、或茫然的目光注视下,那数十辆一直蒙着厚重油布、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被健牛和数十名精壮士兵喊着号子,奋力推到了阵型的最前方,一字排开!

“掀开!”指挥军官一声令下。

士兵们用力扯动绳索,覆盖的油布被齐齐掀开!

刹那间,城上城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阳光洒下,照亮了那些怪物的真容!那是何等恐怖的造物!巨大的木质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杠杆臂连接着后方沉重如小山般的配重箱,前端的抛射勺大得足以容纳成年男子蜷缩其中!整个结构用粗大的铁箍、坚韧的兽筋反复加固,充满了野蛮而强大的力量感!冰冷的木质和金属反射着阳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这正是简宇与刘晔苦心研制的战争巨兽:霹雳车!

“那……那是什么东西?!”

“天哪!好大!”

“是投石车吗?怎会如此巨大?!”

城头上,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炸开!即便是最基层的士兵,也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些巨物带来的毁灭性威胁!夏侯渊和乐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们的见识远超普通士卒,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些前所未见的巨型投石机械,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足以颠覆他们所有防御准备的、降维打击般的力量!

“快!调整射角!目标,城墙及城楼!装填石弹!” 简宇军阵前,负责指挥霹雳车的校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疯狂地转动绞盘,调整着杠杆的角度,喊着整齐的号子,将一块块经过粗略打磨、每块都重达百斤以上的巨型鹅卵石,艰难地抬入那巨大的抛射勺中。沉重的石弹落入勺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在每一个守军心头的丧钟!

夏侯渊从极度的震惊中猛然惊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嘶声怒吼,声音因恐惧而变形:“隐蔽!全体隐蔽!快找掩体!躲到城垛后面!快!” 他一边吼,一边被亲兵拼命拉向相对坚固的城楼立柱之后。

乐进也反应过来,一边疾退一边狂呼:“躲起来!是巨型投石机!”

命令仓皇下达,城头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挤作一团,互相推搡,将官的呵斥声、士兵的惊叫声、武器掉落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原本严整的防御阵型瞬间瓦解!

然而,太晚了!

简宇端坐马上,冷漠地看着城头上如同炸窝蚂蚁般的混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冰冷如铁。他再次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般,决绝地向下狠狠一劈!

“霹雳车——放!”

“嗡——哐!!!”

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的木材扭曲呻吟和筋弦绷紧到极致的巨响猛然爆发!紧接着,是十数声几乎撕裂耳膜的、沉闷如夏日惊雷般的爆鸣!那是配重箱猛然下坠、杠杆臂疯狂加速带来的恐怖音爆!

“咻——咻——咻——咻——!!!”

巨石离勺!十数块百斤重的死亡巨石,挣脱了束缚,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划破长空!它们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尖啸,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在数万道惊恐目光的注视下,这些巨石在空中划出十余道充满死亡气息的抛物线,如同陨星天降,精准地砸向了彭城西墙及城楼区域!

“轰!!!!!!!!!”

“轰隆!!!!!!”

“咔嚓——轰!!!”

地动山摇!烟尘冲天而起!

第一块巨石如同天罚之锤,狠狠地砸在了城楼左侧的角楼上!那砖木结构的角楼如同孩童的积木般,在一声巨响中四分五裂,木屑砖石横飞,躲在里面的士兵瞬间被吞噬!

第二块巨石砸在厚重的女墙上,坚实的垛口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炸得粉碎,碎石如同霰弹般向后激射,将后面躲藏的士兵打成筛子!

第三块巨石越过城头,砸入城内密集的营房中,顿时房倒屋塌,烟尘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

仅仅一轮齐射!彭城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墙,就已经出现了数个触目惊心的缺口和凹陷!砖石崩塌,守军死伤惨重!残肢断臂与砖石混合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城墙!侥幸未死的曹军士兵被这从未想象过的恐怖打击彻底吓傻了,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互相践踏,秩序彻底崩溃!

“不——!!”夏侯渊被亲兵死死按在立柱后,透过弥漫的烟尘,看到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绝望和难以置信的咆哮!他赖以生存、寄予厚望的坚城,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竟如此脆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乐进灰头土脸地爬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将军!这投石车威力太大了!城墙撑不住啊!”

然而,简宇军的打击如同疾风骤雨,根本不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

“装填!快!三连射!放!” 指挥官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放!”

“放!”

“放!”

霹雳车发出了死亡的三连击!更多的巨石,如同冰雹般连绵不断地砸向彭城!城墙在哀鸣,在颤抖!一段承受了过多打击的城墙,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不堪重负地整体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缺口!扬起的尘土如同蘑菇云般升起!

“城破啦!!”

“快跑啊!魔鬼!他们是魔鬼!”

“天罚!这是天罚!我们打不过的!”

守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完全地崩溃了!士兵们丢下武器,疯狂地涌下城墙,冲向城内,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将领的呵斥、甚至砍杀都无济于事,兵败如山倒!

夏侯渊和乐进看着眼前彻底失控、如同炼狱般的场景,面如死灰,心如刀绞。他们还想组织残兵,依托城内街巷进行最后的抵抗,但一切都已徒劳。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败局已定!

与此同时,简宇看到了那坍塌的缺口和城头彻底的混乱,他知道,决胜的时刻到了!

“锵——!”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阳光照在剑锋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他剑指彭城那个巨大的缺口,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总攻命令:

“城墙已破!敌军已溃!全军将士!听我号令!攻入彭城!活捉夏侯渊!乐进!有敢抵抗者,格杀勿论!杀——!!!”

“杀——!!!!!!”

等待已久的简宇军将士,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黄忠一马当先,赤血刀扬起一片血光!庞德如同猛虎出闸,雷骑刃发出嗜血的嗡鸣!赵云白袍如雪,龙胆枪化作银色闪电!数万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向着那个被霹雳车硬生生砸开的死亡缺口,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彭城的战局,从霹雳车发出第一声怒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失去悬念。夏侯渊和乐进纵然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如此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士气碾压面前,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彭城,这座被夏侯渊视为铜墙铁壁的坚城,在超越时代的战争利器面前,迎来了它注定陷落的命运。

彭城,这座昔日雄踞徐州的坚城,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西城墙那巨大的缺口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狰狞地敞开着,断壁残垣间烟火未熄,焦糊味与浓烈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简宇军的玄色旗帜已然插上坍塌的城楼,在夹杂着火星和灰烬的风中狂舞。城内,喊杀声、哭嚎声、兵器碰撞声、房屋倒塌声交织成一片,宣告着这座城池的易主。

混乱的漩涡中心,夏侯渊与乐进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在少数忠心耿耿的亲兵拼死护卫下,奋力向东门方向挣扎。他们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乐进的肩甲甚至被削去一角,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鲜血淋漓。

夏侯渊的头盔不知失落何处,发髻散乱,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烟尘,那双原本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燃烧着屈辱、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他手中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歇斯底里的力量,将挡路的溃兵或零星冲来的敌军砍翻,但更多的敌人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将军!顶不住了!快走啊!”一名亲兵队长背部中箭,兀自嘶吼着,用身体挡住侧面刺来的一枪,旋即被乱刀砍倒。

乐进一刀 劈翻一名试图抢夺马匹的溃兵,溅得满脸是血,他冲到夏侯渊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臂甲,声音因极度焦急而撕裂:“妙才!不能再犹豫了!彭城完了!留着性命,才能为元让将军报仇,为主公保住徐州根基!快走!” 他几乎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试图唤醒被失败和愤怒冲昏头脑的夏侯渊。

夏侯渊猛地一震,乐进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狂怒的脑海。“报仇……根基……” 这两个词在他心中疯狂回荡。他抬眼望去,视线所及,尽是奔逃的背影和敌人狰狞的面孔。他赖以自豪的军队,已经土崩瓦解。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冰寒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的愤怒。是啊,死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兄长的仇,曹公的基业,都将付诸东流!

“啊——!” 他发出一声不甘到极点的咆哮,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了乐进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走!东门!”

得到命令,残存的亲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组成一个紧密的锥形阵,以夏侯渊和乐进为锋尖,不顾一切地向东门冲杀。每一步都踏在血泊和尸体上,每一步都有人倒下。当他们终于冲破重围,踉跄着冲出东门时,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个个带伤,狼狈不堪。

城外同样一片混乱,逃出城的溃兵如同炸窝的蚂蚁,漫山遍野地奔逃。夏侯渊等人夺了几匹无主的战马,甚至顾不得分辨方向,打马便朝着他们认为安全的下邳方向亡命狂奔。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却无法冷却他们心中的恐惧和耻辱。

夏侯渊伏在马背上,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那燃烧的彭城,那冲天的烟柱如同耻辱柱,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沿着官道狂奔出十余里,直到坐骑口吐白沫,速度不得不慢下来。身后彭城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但那种死亡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众人刚想喘口气,检查一下伤口,乐进甚至拿出水囊想递给夏侯渊……

就在此时——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极其密集、沉重、如同夏日暴雨前的闷雷,却又带着金属撞击般清脆声响的马蹄声,从他们来的方向,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逼近!这声音初时细微,转眼间就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骑兵!是大股骑兵!” 一名耳朵灵敏的老兵骇然失色,尖叫起来!

夏侯渊和乐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官道的尽头,烟尘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烟尘之前,两杆大旗迎风猎猎狂舞,仿佛死神的旌旗!一杆玄色大纛,上书一个斗大的“黄”字,另一杆则是“张”字旗!旗帜之下,两员大将一马当先!

左边一将,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电,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手持一柄赤血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正是老将黄忠黄汉升!他纵马如飞,白须白发在风中狂舞,宛如天神下凡!

右边一将,面容刚毅,目光沉静如水,却透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冰冷杀气,手持一杆沉重的召虎风雷刃,刀刃斜指苍穹,正是大将张辽张文远!他沉默无言,但策马奔腾的气势,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压迫感!

在这两员绝世虎将身后,是数千精锐骑兵!人人盔明甲亮,刀枪并举,马蹄翻飞,带起漫天尘土,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那股冲天的杀气,隔着老远就让人心胆俱裂!

黄忠一马当先,声若洪钟,内力催动之下,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炸响在夏侯渊和乐进以及所有残兵的耳膜深处:“夏侯渊!乐进!无耻败将,还想逃到哪里去!留下首级!”

张辽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不如黄忠洪亮,却更加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宣判死刑般的冷酷:“下马受缚,可饶尔等不死!”正是:

霹雳碎城瞬息间,渊进穷途马不前。

欲知两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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