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睁开眼睛，凌昊的手还搂着他的腰。掌心很热，贴在他的肚子上。他没动，也没说话。宿舍的灯还亮着，光线有点暗。他能看见凌昊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很稳。
他轻轻把那只手拿开，坐起来，穿上外套，起身出门。
走廊没人，只有尽头的一盏蓝灯亮着。他走到了望台，站在边上，看着外面的荒地。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他揉了揉肩膀，那里有旧伤，隐隐作痛。
脚步声传来。他知道是谁，但没有回头。
林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饮。“喝点热的。”
他接过杯子，低头看着里面的水，没说话。
“你小时候发烧，烧到四十度也不哭。”林瑶靠在栏杆上，声音很轻，“我就坐在你床边念账本，念着念着，你就睡着了。”
陆烬喝了一口，嘴里有点甜。
“他们说你需要一个副官，可我不是来帮你做事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熟，“我是来守你的。”
陆烬喉咙动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为基地好？”林瑶看着远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这儿的时候，我们也担心？”
他还是不说话。
“你说你不怕死，其实你怕被人依靠。”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你宁愿自己扛所有事，也不肯承认你也需要人。”
陆烬抬眼，终于看她。
“现在有个人愿意跟你一起扛，愿意为你反抗父亲、放弃身份，你却要把他推开？”她问。
风大了些，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低头看着杯子，手指捏着杯沿。
“你们已经有标记了，对吧？”林瑶又问，“虽然没办仪式，但信息素缠在一起，腺体也有反应，我都看得出来。”
陆烬的手顿了一下。
“凌昊不能伤害你，这是规则。”她说得更轻了，“如果他真的背叛你，他自己会先撑不住。比起那些敌人，他才是最不可能伤你的人。”
陆烬闭上眼睛。
“你要我留在基地，我不怕。”林瑶看着他，“但我怕你一个人走那么远，没人替你挡刀。”
陆烬放下杯子，双手撑在栏杆上。风吹起衣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
过了很久，他开口：“……如果他受伤了呢？”
林瑶笑了。
“那你就在他身边，亲手把他带回来。”
陆烬没再说话。他站了很久，直到杯子里的热气没了。然后转身，往回走。
林瑶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去吧，答应他……也答应你自己。”
他回到房间时，凌昊还在睡觉。他脱掉外套，躺回床上，背对着那人。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他的腰。凌昊往他背上靠了靠，呼吸热热地打在他脖子上。
陆烬没有躲。
他抬起手，抓住那只手腕，用力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好像要把那热度留住。
凌昊迷迷糊糊醒了下，蹭了蹭他的背，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陆烬起床动作很轻。他穿好作战服，检查装备，在出门前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凌昊侧躺着，被子滑到腰上，露出结实的背。他还没醒。
陆烬走进指挥中心，林瑶已经在等他。艾米和石头也来了，各自站好位置。
“今天开会。”陆烬打开屏幕，“我要宣布远征人选。”
艾米点头，调出数据板。石头抱着枪站在角落，不说话。
林瑶站他旁边，小声问：“决定了？”
陆烬看向门口。
“嗯。”
门开了，凌昊走进来。他穿着便衣，头发有点乱，眼神还有点困。
“迟到了。”陆烬说。
“路上遇到雷烈，聊了几句。”凌昊站到他身边，语气自然，“什么事这么急？”
陆烬没看他。
“西北火山区有个能源装置，叫地心熔炉。”他盯着屏幕，“一千六百公里，穿过沙漠、戈壁、火山带，没有补给点，希望要塞也没进去过。”
艾米补充：“输出能量是断刃基地的三十倍以上，但路线不清楚，风险很高。”
凌昊挑眉：“所以你想派人探路？”
“我不派别人。”陆烬转头看他，眼神很沉，“我去。”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凌昊笑了笑，低声说：“昨晚抱着我的时候，心里已经决定把我留下了？”
陆烬不动声色。
“基地需要你。”他说，“林瑶帮你，艾米管情报，石头守外围。你说了算，大家都听你的。”
“又是这套话。”凌昊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你说需要我在这里，其实是不想让我跟你冒险。”
陆烬没退。
“任务太危险，我不想多一个人冒这个险。”
“可我已经在了。”凌昊盯着他，声音有点哑，“从我在荒原上醒来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让你一个人扛。你受伤是谁守着你？你失控是谁抱住你？你睡不着是谁抱着才能睡？”
陆烬喉咙动了一下。
“我不是争功劳。”凌昊声音轻了，“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陆烬问。
“那你就在旁边。”凌昊说，“你能处理。”
“如果你硬撑呢？”
“那你掐我脖子，逼我停下。”凌昊又靠近一点，鼻子快碰到他的耳朵，“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敢乱来。”
陆烬看了他很久。
“你必须听我指挥。”他声音有点沙，“不能自己行动，不能逞强，不能瞒伤情。遇到危险立刻撤，我说停就停，没有商量。”
“我能做到。”凌昊点头。
“还有。”陆烬眼神变沉，“一旦进入要塞范围，你的信号会被发现。厉北辰三公里内就能找到你。如果他派人抓你，整个断刃都会被牵连。”
“那就走地下裂谷。”凌昊马上说，“陈暮说过，抑制剂可以屏蔽信号，代价是三天不能用异能。值得。只要能跟你一起去。”
陆烬没说话。
“你不是管不了我。”凌昊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摩挲他的脉搏，“你是不想承认，你也需要我在你身边。”
屋里没人出声。
艾米低着头看数据板，手指不动。石头抱着枪，眼睛看着地面。林瑶站在一边，嘴角松了些。
陆烬想抽手，没抽开。
他盯着凌昊的眼睛，声音很低：“……如果你让我后悔带你去。”
“我不会。”凌昊抓紧他的手，指节发白，“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
陆烬收回手，转身走向主控台。
“这次行动，由我和凌昊带队。”他按下确认键，“其他人准备物资，四小时后出发。”
艾米抬头：“明白。”
石头应了一声，转身去整装备。
林瑶走到陆烬面前，小声说：“保重。”
陆烬点头。
她突然上前抱住他。
“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回来。”她说。
陆烬僵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知道了，姐。”
林瑶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陆烬看向门口。
凌昊站在那儿，嘴角带着笑，眼神很亮，像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陆烬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凌昊偏头，鼻子轻轻擦过他的脸，气息很近。
“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