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扫描波掠过时那冰冷的停顿,如同无形的烙印,让苏挽月道心深处泛起一丝寒意。那不是力量的威慑,而是某种更本质的、关乎“存在”与否的判定目光。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或许连同整个紫玉星的命运,都已进入了那机械造物“终极格式化”的倒计时。
与此同时,锁定逆天煞阵总枢位于碎星带的消息,在轮回殿高层引起了震动。
“碎星带?!”慕怜风第一个反对,“月主,不可!那里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星际风暴与空间裂缝乃家常便饭,更传闻有上古凶兽遗种游弋其中,凶险异常!您方才对抗星骸消耗巨大,岂可再亲身涉险?”
木婉清也满脸忧色:“是啊,月主。不若集结众力,我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熊霸瓮声瓮气地拍着胸脯:“俺老熊皮糙肉厚,给月主开路!”
就连一向沉静的玄苦也宣了声佛号:“苏施主,除恶务尽固然重要,但亦需量力而行。不若从长计议,寻觅更稳妥之法。”
面对众人的劝阻,苏挽月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星图中那片标记为猩红色的破碎星域。她何尝不知碎星带的危险?但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
“皇甫峻阵法将成,星骸扫描已至,我们没有时间从长计议。”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阵总枢必须尽快摧毁,多拖延一刻,紫玉星便多一分被抽干本源或被逻辑格式化的风险。”
她环视众人,继续道:“况且,那总枢所在之地必然戒备森严,且有逆天道胎坐镇,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动不便。我身负混沌太阴道韵,于混乱环境中自有隐匿与应变之能。此行,我一人前往,效率最高,风险相对可控。”
见众人仍欲再劝,苏挽月抬手止住:“我意已决。殿内事务,暂由慕师兄与韩长老共同执掌。木师姐,伤员的救治劳你费心。熊霸、玄苦大师,外围节点的清剿与防御,仍需你们鼎力相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慕怜风身上,带着一丝托付:“若……若我此行未归,轮回殿,乃至对抗皇甫峻与星骸的重任,便要拜托诸位了。”
慕怜风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重重抱拳:“月主……保重!”
决策已定,苏挽月不再犹豫。她需要一件能横渡混乱星域,且能最大限度隐匿气息的交通工具。轮回殿的制式星舟目标太大,显然不合适。
她想到了黑山妖市。那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总有出人意料之物。
再次来到那座地下巨城,苏挽月直接找到了管理者墨渊。
墨渊似乎早有所料,慢悠悠地品着茶,指了指偏殿一角:“东西在那里,算是老夫对此界存续的一点投资。”
偏殿中,停泊着一艘不过十丈长的梭形小舟。舟体呈现暗哑的深灰色,材质非金非木,表面没有任何符文光泽,神识扫过,竟如同扫过一块顽石,几乎没有任何灵力反应,完美地融入了背景的虚无。
“【暗影潜航者】,”墨渊的声音传来,“上古‘幽影族’的遗物,以虚空鲸的骨骼与寂灭星尘打造,能完美规避绝大多数能量探测与神识扫描,对空间乱流有一定抗性。速度不算顶尖,但胜在隐蔽与稳定。驱动它不需要灵石,需要的是……对空间法则的细微感知与引导。对你而言,正合适。”
苏挽月伸手触摸那冰凉的舟体,一丝混沌道韵探入,立刻感受到了其内部精妙而古朴的空间结构。“多谢墨老。”她真心实意地道谢。此舟正是她所需。
“先别急着谢。”墨渊放下茶杯,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凝重,“丫头,碎星带比你想象的更危险。除了已知的空间灾害,近期那里还出现了新的变化。”
他指尖在空中一点,一幅灵力构成的碎星带星图显现,其中几处区域被标记成了不祥的暗蓝色。“这些区域,近期检测到一种诡异的‘逻辑污染’。”
“逻辑污染?”苏挽月蹙眉。
“嗯,源自那星骸。逻辑黑洞被你的混沌领域干扰后,其逸散的部分‘逻辑悖论’能量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病毒般,侵入了碎星带不稳定的空间结构之中。”墨渊解释道,“被污染的区域,物理法则会变得极其混乱且矛盾。你可能前一刻还在承受万钧重力,下一刻却陷入失重;火焰可能瞬间冻结流水,坚硬的星辰碎片可能如同泡沫般一触即碎……一切常识在那里都可能被颠覆。更可怕的是,这种污染会侵蚀心智,让生灵陷入逻辑错乱的疯狂。”
他看向苏挽月:“你的混沌道韵或许能一定程度上中和这种污染,但绝非免疫。务必小心。”
苏挽月将墨渊的警告牢记于心,收起【暗影潜航者】,不再耽搁,悄然离开了黑山妖市。
数日后,紫玉星外,一片寂静的虚空。苏挽月祭出灰色小舟,身形融入其中。下一刻,小舟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甚至连一丝空间涟漪都未曾激起,向着那片破碎而危险的星域,义无反顾地驶去。
就在苏挽月孤身潜入碎星带的同时。
太上道宗,云端天宫深处。
皇甫峻盘坐于逆天煞阵的核心投影之中,周身环绕着抽取自紫玉星各处的磅礴能量与怨念煞气。他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眼底有无情的天道轨迹一闪而逝。
“感应到了……一只试图撼动大树根基的蝼蚁,正闯入风暴之中。”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碎星带,倒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省得本圣子亲自出手。”
他心念一动,一道蕴含着天道敕令的意念,穿越无尽空间,直接降临在碎星带深处,某个被扭曲力场笼罩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悬浮山峦之上。山峦内部,一名身着太上道宗服饰、但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合体期巅峰波动的老者,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倒映出皇甫峻冰冷的意志。
“拦住她,或者……让她永远迷失在逻辑的废墟里。”
……
七情谷内,月无影把玩着一颗不断变幻着七种色彩的水晶球,球体内正模糊地映照出碎星带边缘的景象。
“独自前往?我的好师妹,你还是这般要强,这般……令人心疼。”他妖异的脸上露出痴迷而扭曲的笑容,“如此精彩的舞台,怎能少了我的身影?”
他身后,月姬的身影缓缓浮现:“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在碎星带有一处秘密据点,正好位于逻辑污染区与那疑似总枢区域的交界处。而且,万界商会‘恰好’有一条秘密航道可以相对安全地抵达附近。”
月无影站起身,猩红的舌头舔过嘴角:“那就出发吧。去迎接我的月儿,顺便……给皇甫峻和那铁疙瘩,送上一份‘惊喜’。”
暗影潜航者内,苏挽月操控着灰色小舟,如同幽灵般在破碎的星辰碎片与扭曲的光带间穿梭。她已经初步感受到了墨渊所说的“逻辑污染”。
前方,一片区域的空间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混乱不堪,一块巨大的陨石一半在燃烧着蓝色火焰,另一半却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更远处,一片虚空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星光在其中被拉成怪异的曲线。
她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混沌太阴道韵,在舟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灰银色光膜,试图抚平、同化那些混乱的法则。光膜与混乱区域接触,发出细微的、仿佛无数玻璃摩擦的“滋滋”声。
突然,一股毫无征兆的恐怖引力从侧方传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要将小舟拽向一颗突然出现的、密度高得离谱的微型黑洞!苏挽月瞳孔一缩,全力催动小舟的空间规避能力,同时混沌道韵如同柔韧的网,试图扭曲那片异常引力场。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对抗中,她敏锐地感知到,在那异常引力场的源头,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星骸同源的冰冷逻辑波动,一闪而逝。
这逻辑污染,并非自然现象,而是……被引导,被操控的?
孤舟已断星海路,逻辑污染暗藏锋。
前有煞阵总枢虎视,后有情魔黄雀随行。
这碎星带深处,等待苏挽月的,将是何等杀局?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