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虽暂时沉寂,却无人敢忘。紫玉星的天空,因那混沌天幕的剧烈波动与逻辑黑洞的短暂显现,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星域间的灵气流向变得紊乱,某些区域的天地法则出现了细微却真实的扭曲。低阶修士们或许只觉得心绪不宁、修炼迟滞,但元婴以上的存在,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源自世界根基的“不适感”。
在这份弥漫星球的压抑中,针对皇甫峻逆天煞阵节点的清剿行动,取得了部分成效,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数处次要节点被成功拔除,煞气源头被摧毁,地脉得到短暂安抚。然而,那些作为阵眼的关键节点,几乎无一例外都化作了死亡陷阱。联盟修士的死伤名单不断加长,鲜血与魂灵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苏挽月心头。
更令人不安的是,皇甫峻的反击来了,并非大军压境,而是更加诡异莫测的方式。
青玄宗辖下,一座名为“流云”的大型修仙城池,本是此次清剿行动的一处后勤枢纽。这日清晨,城中中央广场那座被视为城池灵脉节点的古祭坛,毫无征兆地弥漫出浓郁的黑红色煞气。煞气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缠绕上城中所有曾参与过节点清剿行动的修士,以及……他们的亲眷、弟子、乃至仅有数面之缘的友人。
被煞气缠绕者,无论修为高低,顷刻间双目赤红,理智尽失,变得狂暴无比,对身边一切活物发动无差别攻击。更骇人的是,他们的修为在煞气催化下竟临时暴涨,状若疯魔,不畏伤痛,直至力竭而亡,身躯也会化作一缕精纯的煞气,回归祭坛。
短短一个时辰,流云城化作炼狱。当慕怜风带领援军赶到时,只看到满城狼藉,尸横遍野,以及那座吸收了无数生命与怨念后,煞气冲天、隐隐与遥远星空中某处主阵眼产生共鸣的古祭坛。
“以生灵为祭,以怨念为引,强化阵眼……皇甫峻,你已彻底堕入魔道!”慕怜风脸色铁青,看着昔日熟悉的城池变成如此惨状,心中涌起滔天怒火与悲恸。他试图摧毁祭坛,却发现那祭坛已被强大的因果煞力笼罩,强行攻击,只会引动更剧烈的反噬,波及更多无辜。
消息传回轮回殿,苏挽月沉默良久。她指尖划过虚空,星图上,代表流云城及其周边区域的几个光点,亮度骤然提升了一倍不止,并且与其他主阵眼之间的能量连接变得更加清晰、牢固。
“他在利用我们的清剿行动。”苏挽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疲惫,“每摧毁他一个次要节点,或者每有一位修士因他而死,其消散的灵力、逸散的魂力、产生的怨念,都会被他以诡异手段收集,反过来滋养、强化那些核心阵眼。我们……在帮他完善这座逆天煞阵。”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阳谋。不清剿,阵法会稳步成型;清剿,则加速阵法的完善与凶戾。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成阵?”木婉清刚救治完一批从流云城撤下来的伤者,眉宇间满是忧色,“此阵若成,抽取星辰本源,紫玉星必将灵气枯竭,万物凋零。”
苏挽月抬眸,望向观星阁外那片因混沌天幕紊乱而显得格外深邃的夜空:“常规手段已难以阻止。必须找到此阵真正的核心,那个承载皇甫峻‘逆天道胎’,勾连所有阵眼的‘总枢’。”
她再次将心神沉入与混沌天幕的共鸣中,试图透过那层层煞气与因果迷雾,窥探阵法的根源。与此同时,她眉心的月华印记与太阴遗刻也微微发亮,辅助她进行着超乎常人想象的庞大计算与推演。
就在苏挽月全力推演阵法核心之时,黑山妖市,那座永远喧嚣与混乱的地下巨城深处。
墨渊依旧慢悠悠地品着他的茶,对面坐着的是妖媚入骨的花想容。
“墨老,您可是答应了我们少主,有关那星骸的古老星图……”花想容声音甜腻,眼波流转。
墨渊抬起眼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七情谷的小娃娃,急什么。那星骸的来历,比你们想象的要古老得多。与其惦记那碰不得的烫手山芋,不如想想如何在这乱世中保全自身。”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勾勒出几个诡异的、非人非妖的符文:“那机械造物,并非死物。它在‘听’,在‘看’,在……‘学习’。逻辑黑洞被阻,它便启动了更深层的机制。老夫近日观测星象,感应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因果律’波动,正从那星骸核心散发出来,如同蛛网,悄然笼罩此界。”
花想容笑容微敛:“因果律?那是何等层次的力量?”
“那是触及命运丝线,追本溯源的力量。”墨渊声音低沉,“它在扫描,定位引发逻辑悖论的‘变量’源头。若老夫所料不差,它的下一个目标,绝非泛泛的毁灭,而是……精准的‘删除’。”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想容一眼:“告诉月无影那小子,玩火可以,但别引火烧身。他想利用星骸,殊不知,星骸或许也想‘利用’他,以及所有身负强烈‘情感变量’的存在。苏挽月,林见素,甚至他皇甫峻,恐怕都在那张无形的因果扫描网中。”
花想容心中一凛,脸上的媚笑终于维持不住,化为一丝凝重。
与此同时,轮回殿观星阁内。
苏挽月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与明悟。借助太阴遗刻对宇宙规则的深层感知,以及混沌天幕对紫玉星的覆盖,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线索——并非阵眼的具体位置,而是一种诡异的“因果流向”。
所有阵眼汲取的灵力、魂力、怨念,并非均匀汇聚,而是如同百川归海,隐隐指向一个既在紫玉星之内,又仿佛超脱其外的特殊坐标。那个坐标的气息,与她之前感知到的、属于皇甫峻的“逆天道胎”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属于这方宇宙的冰冷质感。
而且,在追踪这因果流向的过程中,她敏锐地察觉到,另一张更加隐秘、更加无形的大网,似乎也在悄然覆盖紫玉星。那张网并非煞气,也非灵力,而是一种她难以完全理解的、基于绝对逻辑的“探测波”,正以一种超越时空的方式,扫描、分析着星辰上一切强大的能量源与……情感波动源。
星骸的“因果律扫描”!
它果然没有放弃!
苏挽月瞬间将这两条线索联系起来。皇甫峻的阵法核心,似乎因其“逆天”特性与庞大的能量聚集,也吸引了星骸的注意。而星骸的扫描,无疑增加了定位其核心的难度与变数。
就在这时,她面前虚空中的星图,代表流云城方向的那个刚刚强化过的阵眼光点,突然剧烈闪烁了一下,其能量连接的另一端,那道指向阵法总枢的因果线,在星骸扫描波掠过的瞬间,竟出现了一刹那的、极其清晰的“显形”!
虽然只有一瞬,但苏挽月凭借其强大的神念与太阴遗刻的辅助,牢牢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轨迹!
“找到了……”她低声自语,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虽不精确,但已锁定大致星域范围!”
那位置,竟不在紫玉星地表,也不在周边常见的秘境或附属星辰,而是指向了一片已知的、却危险至极的混乱星域——位于紫玉星与邻近“赤阳星”之间的“碎星带”深处!
那里空间碎片密布,时常有星际风暴肆虐,是连化神修士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
皇甫峻,竟然将阵法总枢藏在了那里!
然而,还未等苏挽月细思如何前往碎星带,一股强烈至极的、混合着冰冷逻辑与毁灭意志的扫描波,如同无形的潮汐,骤然掠过整个轮回殿,甚至穿透了混沌天幕的防护,在她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苏挽月浑身一僵,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瞥了一眼。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背脊生寒。
星骸的因果律扫描……已经注意到她了。
是因她方才全力推演阵法,动用了超越此界常规的力量?还是因她与林见素深刻的羁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情感变量”?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时间,更加紧迫了。
必须在皇甫峻阵法彻底完成前,在星骸的“终极格式化”降临前,找到并摧毁那个位于碎星带深处的总枢!
而此行,注定九死一生。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