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驻地,祁同伟身边的几个亲信便要上前汇报进展。
骆山河却抬手制止:“等结果落定,再向祁书籍通气。”
审讯室内,灯光昏黄。
“常成虎,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常成虎倚在椅上,嘴角挂着一丝讥诮,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审讯员。
他刚刚从警局出来,又被抓了回来,神情反倒比上次镇定得多。
此时的他心里有数:虽然眼下确实有案子挂着,
可话说得难听点,那又如何?
他背后有人,靠山硬得很,
甚至能通到顶上。
这种时候,他还怕什么?
再进一次局子又能怎样?
他脸上没有半分慌乱,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几人,轻笑一声,慢悠悠开口:
“各位这是演哪出啊?
我刚被放出来,警察都查不出问题,
说明什么?清清白白!
这结论都定了,你们还问个什么劲?
再多问,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不如现在就放我走,大家体面收场。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跟你们计较。
否则……我可是会投诉的。
别看我不常打交道,可规矩我懂。
这一套程序,我门儿清。
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一出,主审的年轻人顿时火往上涌。
他在中央证法系统干了这些年,还头一回碰上这么嚣张的角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常成虎八九不离十就是嫌疑人。
可问题是,再怎么认定,也得讲证据。
而眼下最棘手的,正是证据不足。
过去警方还能借他早年那些旧案虚晃一枪,诈出点破绽。
但现在不同了,巡视组独立办案,资源有限,
许多手段用不上,只能靠自己一步步挖、一句句问。
常成虎虽不清楚这些人底细,但他最怵的就是公安。
如今刚被公安放了,转头又被带走,
反而觉得他们没底气,也就不再忌惮。
坐在年轻干警旁边的,是祁同伟特意安排来协助的老手。
祁同伟在警界深耕多年,自然有一批信得过的兄弟。
这些人或许不在台前露脸,名声不显,
但个个都是他安插在关键位置的铁杆心腹,
正是靠着这批人,祁同伟才真正掌控着公安系统的脉络。
只见那位中年警察,在桌下不动声色地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小腿,示意冷静。
随即他自己往前一靠,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
“常成虎,挺横啊?
刚从局子里出来,就以为没人动得了你了?
我秦武虽说退居二线好久没动手,
可还真没见过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
翻了翻你的档案,常三儿是你二叔?
行啊,你现在身家几千万,混得风生水起。
我待会儿真没事,倒是可以放你走。
可你那些铺子、矿场、公司——一个都别想留。
我在市局是没职了,可要收拾你这种小角色,
一句话的事。
你那叔叔常三儿蹲了多少年了?
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要是人没了,我把骨灰给你捎出来,
你也算尽了侄子的本分。
然后嘛,接着他的路走下去——
汉东那边矿山正缺劳力,我看你身子骨不错,
干活利索,比你二叔强多了。”
秦武这话落地,常成虎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而他对面的年轻人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赤裸裸的威胁!
在这种正式场合说出这种话,分明是违纪!
他万万没想到,身边这位看着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搭档,
竟是十年前在京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秦爷”。
在那些走偏门的人眼里,他就等于“阎王爷”三个字。
当年担任京州治安大队队长时,专治各种不服。
十多年前,常成虎还未崭露头角,
他二叔常三儿倒是想在京州扎稳脚跟,立字号。
可还没站稳,就被秦武一脚踹进了局子,从此销声匿迹。
如今故人重逢,不过是迟来的清算罢了。
在摇头吧那档子事上,常成虎嚣张得很,嚷嚷着京州没人动得了他。
结果被秦武一个人拎了出来。
按常理,顶多关个几天就放了。
可这位爷偏不走寻常路,为了震慑一帮不安分的主儿,直接设法把人按上贩毒运毒的罪名,判了个无期。
常三名下的那些场子、生意,也全被连根拔起,彻底清缴。
那时候的京州,黑白混杂,这类事屡见不鲜。
再加上警察系统里头,有些人作风本就带点狠劲儿,行事不留余地。
久而久之,秦武在京州地下圈子就成了个传说——谁要是惹了他,就跟进了阎罗殿差不多,别想囫囵出来。
后来赶上警队整风,上面查得严,秦武那一套手段被认为太过出格,要拿他当反面典型处理。
关键时刻,时任市局局长的祁同伟力保,调任省厅时硬是把他一块带了上去。
到了省厅,明面上没给他实职,暗地里却当成“特别顾问”藏着,时不时下到基层派出所讲讲课,给那些刚入行的小警察开开眼,教他们什么叫真正的江湖。
这一回巡视组来查事,也是祁同伟刻意安排的。
他知道京城下来的干部,离地面太远,看问题总隔着层雾。
这种时候,就得秦武这样懂黑、懂白、更懂人心的人压阵,才能撬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
而常成虎这边,很快也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
正是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王爷”——秦武。
过去种种画面在他脑子里翻腾,全是深入骨髓的记忆。
这些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此刻他嘴唇发颤,声音都变了调:“秦……秦爷?”
秦武没应声,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刚才还扬言要投诉、要告状的常成虎,瞬间蔫了,像只被掐住脖子的猫。
眼神里全是惊惧,见秦武一句话不说,更是慌得不行,急忙辩解:
“秦爷,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个跑拆迁的,出了事过去瞧个热闹,您可别听别人胡咧咧!”
话都说不利索,抖得厉害。
骗外人他眼皮都不眨,可在秦武面前,他连装镇定的胆气都没有。
整个人面如死灰,吓得魂都快散了。
可秦武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常成虎,我只说一遍——给你一天时间。
明天你不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刚才我说的下场,就是你的结局。”
这话一出,常成虎脸色彻底垮了,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
旁边的年轻小弟看得目瞪口呆,又怕又兴奋,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武,仿佛看见了活生生的传说。
另一边,祁同伟正接待国资系统的领导,秘书悄悄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
“祁书籍,常成虎昨晚上,在巡视组那边……没了。”
祁同伟心头猛地一震。
这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