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丹真人离去时那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如同沉重的暮霭,笼罩在驿馆静室之内。古云长老布下的隔音光幕微微荡漾,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却隔不断那无形中弥漫开来的压力。
“叶凡,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什么?”古云长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创造了奇迹,却又做出惊世抉择的年轻人。“丹塔真传,玄丹亲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机缘。有了丹塔这棵参天大树,今日之后那些觊觎你的宵小之辈,至少会收敛七分。”
叶凡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缓缓调息,闻言睁开双眼,眸中清澈见底,并无半分悔意。他轻轻摩挲着指尖那枚温润的“丹王”金印,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属于流云剑宗那份独特的剑气与云意。
“长老,弟子明白。”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丹塔固然是参天大树,但树下,亦有树荫遮蔽,难见全貌的天空。弟子的道,源自药魂师尊的医道本源,融于太初灵力的造化生机,佐以阵皇师尊的规则阵理……这条路,注定无法完全契合丹塔传承的框架。若为一时安稳而入丹塔,他日道心蒙尘,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古云长老,眼神真诚:“更何况,宗门于弟子,并非仅仅是传授技艺之地。青阳镇的初遇,药山的庇护,宗门大比时的支持,乃至此次长老您一路护持……此乃恩情,亦是因果。弟子之道,始于微末,长于流云。若今日为前程而背弃宗门,与那见利忘义之徒何异?道心又何存?”
这一番话,并非冠冕堂皇的推诿,而是发自肺腑的感悟。他想起苏沐晴纯净的眼眸,想起古云长老毫不迟疑的维护,想起流云剑宗那虽不顶级、却给予他成长空间的氛围。他的根,已然深深扎在了那里。
古云长老身躯微震,看着叶凡那年轻却已显露出不凡格局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重重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好!好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重情重义,道心坚定!流云剑宗能得你为弟子,是宗门之幸!”
他豪气顿生,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既然你选择留下,宗门便是你最强的后盾!掌门与诸位太上长老得知今日之事,必会倾尽全力护你周全!那些魑魅魍魉,想要动你,先得问问老夫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感受到古云长老话语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决心,叶凡心中暖流涌动,郑重行礼:“多谢长老!”
然而,两人都清楚,拒绝丹塔,意味着流云剑宗将独自承受因此而来的大部分压力。那些对“筑基灵液”丹方、对叶凡本身天赋垂涎欲滴的势力,在确认他失去丹塔这层最强庇护后,动作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
“当务之急,是你需尽快恢复状态,我等也要尽早启程返回宗门。这丹霞城,已成龙潭虎穴,不宜久留。”古云长老沉声道,眼神锐利地扫过静室四周,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窥视目光。
叶凡点头称是,正要继续运功调息,目光却无意间扫过静室角落的阴影。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阵法波动的空间涟漪,但再去感知时,却又了无痕迹。
是错觉?还是……那传闻中无孔不入的“夜府”,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被层层阵法保护的驿馆之内?
他不动声色,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玄丹真人的提醒言犹在耳,而未知的敌人,往往比明面上的更可怕。
他缓缓闭上双眼,《太初蕴灵诀》在体内流转,加速修复着雷劫带来的暗伤,同时,一部分心神却高度戒备,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扫描着周遭的一切。
坚守宗门,是他无悔的选择。但接下来的路,注定步步杀机。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才能在这漩涡中,守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悄然笼罩了丹霞城。驿馆之外,暗流汹涌;驿馆之内,少年凝神,等待着未知的风暴,也酝酿着属于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