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脊-2型”地面测试的成功，如同给整个“612”基地注入了一剂高纯度的兴奋剂。技术上的坚实进展，驱散了连日来反特肃奸带来的沉重阴霾。
图纸上的线条和公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化为车间里叮当作响的实物，和试验场上令人心跳加速的数据。
何雨柱下令提升战备等级，特别是防空警戒，并非空穴来风。
他太了解对手的思维模式了：当渗透、破坏、窃密等“软刀子”接连折刃后，狗急跳墙之下，更直接、更暴力的“硬手段”出现的概率就会急剧上升。
“蜂脊”项目越是接近成功，来自空中的威胁就越是现实。1959年，高空侦察和隐秘突袭，并非天方夜谭。
基地外围的防空观察哨果然加强了。双岗，配发了从兄弟部队紧急调拨来的、苏制“卡-2”型光学测高仪和仿制的美式“哨兵”早期预警雷达的改进型（性能有限，但聊胜于无）。战士们瞪大了眼睛，轮班盯着湛蓝或墨黑的天空，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和冲刺攻关中，又过去了一周。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山间雾气缭绕。何雨柱正在总体部与王天来等人推演“蜂脊”下一个阶段——气动\/热\/结构一体化优化的问题，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何雨柱心头一凛，抓起听筒。是防空指挥所的值班参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报告何副总师！三号、五号防空观察哨同时报告，在西北方向，距离约一百二十公里，高度……高度一万八千米以上，发现不明飞行物！速度极快，正在向基地方向接近！雷达回波特征……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飞机！”
一万八千米以上！远超当时普通战斗机甚至大部分侦察机的实用升限！速度极快！回波微弱！
几个关键词瞬间让何雨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U-2？还是别的什么？敌人果然来了！而且来的如此嚣张，直扑核心！
“确定航向是冲我们来的？”何雨柱声音冷静，但语速极快。
“航向推算，大概率经过基地上空或临近空域！重复，大概率经过基地上空！”
“拉响防空警报！基地全体人员，按一级防空预案进入掩体或疏散位置！警卫部队进入战斗岗位！防空观察哨继续跟踪，尽一切可能确定目标性质、速度和精确航线！立刻上报军区空军和更高层！”何雨柱下达一连串指令，没有丝毫犹豫。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山谷，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基地里，无论是正在车间加工部件的工人，还是伏案计算的技术员，都迅速而有序地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预案，奔向指定的防空掩体或疏散区域。整个基地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警报声中高效地转入战时状态。
何雨柱没有去掩体。他和赵明德、陈刚等人冲进了位于山体深处的防空指挥所。简陋的指挥所里，墙上挂着大幅的防空态势图，参谋人员正紧张地根据观察哨和那台可怜雷达传回的零星信息，用铅笔和尺子在图上艰难地勾勒着那不明飞行物的可能航迹。
“高度还在上升！已经超过一万九千米！速度……估计超过800公里每小时！”观察哨的报告通过有线电话传来，声音因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变调。
“妈的，飞这么高这么快，肯定是冲着窥探我们基地来的！”赵明德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通红，“咱们的高炮够不着，战斗机也飞不上去！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在咱们头顶上撒野？”
何雨柱紧盯着态势图，大脑飞速运转。敌人的高空侦察机（他基本断定是U-2或其早期型号）选择这个时间、这个航线，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利用其高空优势，对“612”基地进行光学甚至电子侦察，获取“蜂脊”项目地面设施、人员活动、甚至可能捕捉到一些露天试验的关键影像！这对保密和士气将是沉重打击！
绝不能让它的企图得逞！
“我们的战机升限不够，高炮射高不足，常规防空手段无效。”何雨柱沉声道，但他的眼中却没有绝望，反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是，敌人忘了一件事——这里是我们主场，是崇山峻岭！”
他转身，对负责基地外围警卫和地形熟悉的陈刚快速说道：“陈连长，立刻抽调你手下最精锐的侦察排，携带最好的望远镜和指挥机（步话机），以最快速度，抢占基地西北方向，直线距离大约……二十五公里处的‘鹰嘴崖’！那里是附近几十里的制高点，视野开阔！”
“何副总师，抢占山头有什么用？我们又没有能打那么高的武器……”陈刚疑惑。
“不需要你们打它！”何雨柱打断他，语速更快，“我要你们在‘鹰嘴崖’山顶，立刻点燃三堆最大的、最浓的篝火！用湿柴和辣椒！要浓烟！同时，如果有可能，在山顶开阔处，用白布或者石灰，铺设一个巨大的、箭头形状的标记，箭头指向……正东偏南十五度方向！”
赵明德和陈刚都愣住了。点燃浓烟？铺箭头？这是什么战术？
何雨柱来不及详细解释，指着地图说：“现在是下午，西风！‘鹰嘴崖’在我们和不明飞行物航线的南侧。如果它按目前航向继续飞，大概率会从‘鹰嘴崖’北侧掠过。我们在‘鹰嘴崖’点火放浓烟，第一，浓烟可能干扰其光学侦察视线；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浓烟和那个巨大的地面箭头，是一个极其显眼的地面参照物和干扰源！”
他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这种高空侦察，依赖精确的地图匹配和导航。飞行员在万米高空，主要依靠识别地面显着标志物来定位和调整航线。我们突然在它的预定航路附近，制造一个它地图上没有的、极其醒目的‘新地标’和一片混乱的烟雾区，很可能会干扰飞行员的判断，甚至可能诱使其下意识地微调航向，避开这片‘不明区域’！”
“只要它稍微偏离原航线，哪怕只是几公里，”何雨柱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按照它目前的速度和航向推算，它最终经过我们基地正上空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最理想的情况，它可能会从我们基地更北侧、或者更南侧的空域掠过，那样，它对基地核心区的侦察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因为角度问题，根本拍不到关键画面！”
这是心理战，也是利用环境条件的极限干扰战术！在绝对的技术劣势下，用最原始的手段，打乱对手精密的侦察计划！
赵明德和陈刚恍然大悟，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我明白了！我立刻带人上去！保证把烟弄得又浓又怪，把箭头铺得又大又显眼！”陈刚不再犹豫，敬了个礼，转身就冲出了指挥所。
“通知所有地面人员，尤其是露天岗位和可能暴露的设施，进行最大限度伪装和遮蔽！无线电静默！所有可能反光的物品都收起来！”何雨柱继续下令。
命令被迅速执行。基地表面瞬间“消失”了许多活动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防空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观察哨的报告不断传来：“目标高度两万米！速度稳定！航向微调……似乎向南偏了一点？不确定，信号太弱！”
“鹰嘴崖报告！三堆大火已经点燃！湿柴加辣椒，烟又浓又呛！箭头正在铺设，白布不够，用了石灰，非常醒目！”
何雨柱紧紧盯着地图，根据零星的信息，在脑中疯狂进行着空间推演。风向、风速、飞行器速度、航向角、地标干扰效应……
“目标航向再次微调！较之前预测航线，明显向南偏移了！距离基地预计交汇点……还有八十公里！”
偏移了！干扰起作用了！
“继续观察！‘鹰嘴崖’保持浓烟！注意自身隐蔽！”何雨柱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几分钟。
“目标高度两万一千米！从‘鹰嘴崖’北侧约八公里处掠过！航向稳定南偏！预计……将从我基地正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空域通过！重复，将从我基地南侧通过，不会直接飞越基地上空！”
“好！”赵明德忍不住低吼一声，用力挥了下拳头。
何雨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赌赢了！利用原始的手段和心理博弈，成功地将这架嚣张的高空幽灵，逼离了最致命的航线！
虽然无法击落它，虽然它可能依然能从侧方拍到一些基地外围的情况，但核心区域的秘密，保住了！更重要的是，这次成功的干扰，向敌人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612”基地，不是你想来就来，想看就看的！即使你飞得再高，我们也有办法让你看不痛快！
十几分钟后，观察哨报告，不明飞行物已掠过基地南侧空域，向东南方向远去，最终消失在雷达和目视范围之外。
防空警报解除。基地重新恢复了运转，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一种混合着后怕、庆幸，以及浓浓战意和自豪的情绪，在所有人心中激荡。大家知道了，就在刚才，一场无声的空中博弈刚刚发生，而我们，没有输！
何雨柱走出防空指挥所，望着渐渐散去的阴云和重现的天空。他知道，这次逼退了高空侦察，敌人绝不会罢休。他们可能会尝试更低空、更冒险的侦察，甚至策划其他更直接的破坏行动。
“通知下去，”他对身边的赵明德说，“今晚加餐，给大家压压惊。然后，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写一份详细的经过和体会。我们要总结经验，这次是烟和箭头，下次敌人再来，我们得准备好更‘热情’的招待！”
他抬头，目光似乎要穿透苍穹，看向那看不见的对手。
“想从天上窥探我们的剑？可以，但得做好被剑芒刺伤眼睛的准备！”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蜂脊’成型之日，就是这把剑，刺破所有阴霾与封锁，亮剑于九天之时！”
山风呼啸，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誓言。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但“612”基地的铸剑者们，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总设计师，不仅能带领他们攻克技术的险峰，更能带领他们，直面来自任何方向的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