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加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三千五。”二楼竹帘包厢那沙哑的声音紧随其后,听不出喜怒。
前排那位富商擦了擦汗,犹豫了一下,还是喊道:“三千七!”
“四千。”苏晓毫不示弱,直接将价格抬上一个台阶。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势在必得的决心,反而可能吓退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竞争者。
果然,那富商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颓然摇头,放弃了。四千金铢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线,为一块不确定的金属板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现在,竞争者只剩下苏晓和二楼包厢那位。
“四千三。”沙哑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
“四千五。”苏晓立刻跟上。
“四千八。”
“五千。”
价格迅速攀升,每次加价都引来场下一片低呼。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两方是杠上了。
当苏晓报出“五千五百金铢”的价格时,二楼包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价格,已经远超一块能量近乎枯竭的金属板通常应有的价值。
拍卖师环视全场,声音带着激动:“五千五百金铢!这位客人出价五千五百金铢!还有没有更高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楼那垂下的竹帘上,等待着回应。
几息之后,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传出,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既然阁下如此志在必得,那便让与你了。” 话音落下,再无动静。
放弃了!
拍卖师见状,不再犹豫,重重落槌:“成交!恭喜这位客人,以五千五百金铢的价格,拍得这件天工苑遗物!”
场内顿时响起一片混杂着惊叹、惋惜和好奇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再次投向苏晓和林尘所在的位置,试图看穿他们的伪装。
林尘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拍下物品只是第一步,能否安然带走,才是关键。他感受到来自二楼包厢方向那道隐晦却冰冷的注视,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罢休。
后续又拍出了几件物品,但都已无法引起林尘的兴趣。拍卖会一结束,他立刻示意苏晓和巴图尔,三人低调而迅速地前往后台办理交割手续。
在汇珍楼守卫森严的后台密室,林尘支付了五千五百金铢,并确认了那柄青铜短戟和情报副本暂时抵押于商会。当那块冰凉、沉重的暗灰色金属板真正入手时,林尘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其内部那丝微弱的共鸣与执念。他小心地将其用厚布包裹,放入怀中。
“几位客人,请留步。”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四海商会的那位管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方才竞拍,几位可谓是大手笔。不知接下来几位欲往何处?若是需要车马舟船代步,本商会亦可提供便利,价格优惠。”
林尘心中警觉,面上不动声色:“有劳管事费心,我等自有安排。”
那管事笑了笑,也不强求,只是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柏流城水路通达,尤其是前往天工城邦的客船,明日辰时便有一班,乃是‘顺风号’,船老大姓王,最是稳妥不过。几位若有意,可去三号码头寻他。” 说完,便拱手告辞。
这话看似好意提醒,实则点明了他们的去向!四海商会消息灵通,恐怕早已从他们的情报和目的地猜出了些许端倪。
“这老狐狸……”巴图尔嘀咕道。
“无妨,既然资金问题以此种方式解决,行踪暴露也在意料之中。”林尘低声道,“尽快离开此地,按计划去三号码头。”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汇合了在客栈等候的枭、伊莎贝尔及灰岩部战士,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赶往三号码头。
夜色下的沧澜江面,波光粼粼,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很容易便找到了那艘看起来颇为结实、悬挂着“顺风”旗幡的客船。与王船老大接洽的过程异常顺利,对方似乎早已得到吩咐,对林尘等人以及灰岩部战士的装扮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很快谈妥了包下大半客舱的价钱和明早出发事宜。
就在众人稍稍安心,准备在码头附近找地方等待天明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诸位请留步!可是要乘这顺风号前往天工城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布衣、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快步走来。他身形挺拔,面容清秀,眼神明亮,腰间挂着一串小巧的金属工具和几块未经雕琢的木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松墨与机油混合的气味。
林尘眼神微凝,示意众人戒备,沉声道:“阁下是?”
那年轻人停下脚步,拱手施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诚恳:“在下楚言,乃墨家弟子。因接到师门紧急传讯,需尽快赶回天工城邦参加‘机巧论道会’,奈何途中耽搁,错过了原定的船期。听闻此船明日前往天工城邦,特来恳请诸位,能否行个方便,允我搭个便船?船资我愿加倍付予!”
墨家弟子?赶回天工城邦开会?
林尘心中一动,与苏晓、枭交换了一个眼神。墨羽的信中提到了天工城邦墨家内部“新墨”与“旧墨”的纷争,以及其师被软禁之事。这个突然出现的墨家弟子,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苏晓上前一步,打量着楚言,淡淡道:“你说你是墨家弟子,有何凭证?天工城邦墨家如今似乎并不太平,你此时赶回,所为何事?”
楚言似乎对苏晓的质疑并不意外,他坦然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上刻着齿轮与矩尺相交的图案,正是墨家的标志。“此乃我墨家弟子身份令牌,内有特殊灵韵印记,难以仿造。”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实不相瞒,此次‘机巧论道会’非同小可,关乎我墨家未来走向。师门传讯语焉不详,只道‘旧墨式微,新墨咄咄逼人’,令我等待在外弟子速归,共商对策。我担心师门有变,故而心急如焚。”
他的话语情真意切,眼神清澈,不似作伪。而且,他所言与墨羽信中的内容能够相互印证。
巴图尔凑到林尘耳边,压低声音:“林尘兄弟,这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看着不像坏人。而且他提到‘旧墨式微’,跟墨羽妹子信里说的一样。”
枭则持保留态度,传音给林尘:“小心为上。即便他身份为真,其立场是偏向新墨还是旧墨,亦未可知。或许是新墨派出来打探消息的棋子。”
林尘沉吟不语。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墨家弟子上船,无疑会增加变数。但另一方面,此人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天工城邦现状的信息,甚至可能成为与墨羽或其师“千手先生”取得联系的桥梁。
楚言见林尘犹豫,再次恳切道:“诸位放心,楚言绝非惹是生非之人。登船后,我自会待在分配的房间,绝不打扰诸位。只求能早日抵达天工城邦!” 他目光扫过林尘等人,尤其在林尘背后用布包裹的、形状似剑的物件上微微停留了一瞬,但很快移开,并未多问。
最终,林尘做出了决定。他看向楚言,缓缓点头:“可以。船资不必加倍,按例支付即可。但登船后,需遵守我们的规矩。”
楚言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深深一揖:“多谢阁下!楚言必当谨守规矩,绝不给诸位添麻烦!”
于是,这支原本就成分复杂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位目的相同却立场未明的墨家子弟。
夜色渐深,沧澜江的流水声潺潺不绝。顺风号静静地停泊在码头,等待着黎明的启航。而船上的众人,怀揣着拍得的神秘金属板,带着救兵与新的同伴,也带着对前路未知的纷争与隐藏在暗处敌人的警惕,即将踏上通往风暴中心——天工城邦的最后一段水路。
江风微凉,吹动着船帆,也吹动着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