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集的残局在灰岩部战士高效的处理下很快肃清。阵亡者被就地掩埋,伤员得到了初步救治。巴图尔带来的不仅是生力军,还有北漠特有的疗伤草药和充沛的补给,让疲惫不堪的众人终于得以喘口气,在相对安全的岩壁下扎营休整。
篝火再次燃起,驱散着夜寒,也映照着众人心事重重的脸庞。赵元朗及其家将被安排在了营地边缘,双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气氛微妙而尴尬。
就在林尘、巴图尔、苏晓、伊莎贝尔围坐在火堆旁,商讨下一步计划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灰岩部战士带着一个风尘仆仆、作行商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首领,这个人说是从东边天工城邦方向来的,有紧要信件要交给林尘公子。”战士恭敬地对巴图尔说道。
那行商模样的男子见到林尘,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细长金属管,双手奉上:“公子可是林尘?这是一位姓墨的姑娘,托我不惜一切代价,尽快送到您手中的。”
墨羽的信!
林尘心中一紧,立刻接过金属管。管子入手冰凉,上面刻着几个极其细微的墨家机关暗记,确认无误。他小心地拧开管盖,倒出一卷韧性极佳的薄皮纸。
展开皮纸,上面是墨羽那熟悉而略显急促的字迹:
“林尘兄、苏晓姐及诸位钧鉴:
见字如面。我已安抵天工城邦,然此处局势之复杂,远超预期。
天工城邦乃墨家理念汇聚之地,然如今内部纷争激烈,主要分为‘新墨’与‘旧墨’两派。
‘新墨’主张‘机巧至上’,推崇将机关术与灵韵金深度结合,追求极致威力与效率,甚至不惜改造人体,与天工苑昔日某些危险理念颇有相似之处,其背后疑似有外部势力支持,势大。
‘旧墨’则坚守祖师‘兼爱非攻,巧术利民’之本,认为机关术应以人为本,辅助生产生活,反对滥用与人体改造,式微。
家师‘千手先生’乃旧墨中坚,因坚决反对新墨某些激进提案及与外部势力过从甚密,已被新墨寻衅软禁于‘机巧阁’,处境艰难。旧墨同道人心涣散,恐难久持。
羽人微言轻,独木难支。修复‘无名’所需之‘融灵玄液’及关键‘锻灵台’,皆掌控于新墨派手中。欲救师,欲得物,非借外力不可为。
恳请诸位速至天工城邦援手!此事关乎墨家道统,亦可能影响‘无名’修复与灵韵金未来之用。
详情面禀,万望速来!
墨羽 泣笔”
信末,还附上了一张简略的天工城邦内部地图,标注了“机巧阁”和几处旧墨可能的隐秘联络点。
信中的内容让林尘眉头紧锁。墨羽的师父陷入困境,天工城邦内部竟有如此激烈的派系斗争,而且“新墨”的理念听起来与导致西部灾难的天工苑遗毒如此相似!修复“无名”的关键物资也被对方掌控,这意味着他们前往天工城邦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静。
“他娘的!墨羽妹子有麻烦了!”巴图尔凑过来看完,反手将苍狼战刀重重顿在地上,火星四溅,“什么狗屁新墨旧墨,敢欺负咱们的人,老子用这把刀跟他们讲道理!”
苏晓冷静地分析道:“墨羽提到新墨背后可能有外部势力支持,奥莱西亚或烈焱……这很可能与莱因哈特或者傅青山有关联。天工城邦,看来是另一个漩涡中心。”
伊莎贝尔也面露忧色:“如果新墨派与奥莱西亚激进派合作,他们对灵韵金,尤其是那种‘污染’特性的研究可能会大大加速,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为墨羽的求助而心焦时,营地外再次传来马蹄声。这一次,是两名身着粗布衣服、行动矫健、眼神精干的汉子,他们径直走向枭所在的马车,但在看到林尘等人后,略微犹豫,便转向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对着苏醒不久、靠在马车旁休息的枭恭敬行礼:“团长!有紧急情报!”随即,他又向林尘等人点头致意,显然知道林尘与枭的关系。
枭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示意手下直接说。
那汉子低声道:“团长,我们在北边大胤王朝境内的兄弟传回消息,大胤边境几个军镇近期异动频繁,粮草辎重调动异常,兵力也在暗中向青木边境集结。而且,大胤朝廷内部,‘南下’之声近来甚嚣尘上,似乎……有对青木用兵的打算!”
大胤欲对青木动兵?!
这个消息如同另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千层浪。青木王朝占据东部大陆南部,与大胤南北对峙,西面是已成天堑的烈焰山脉,还需防备烈焱军府。若北方的大胤再起战端,青木将面临巨大的压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赵元朗的家将也匆匆从营地外围跑来,神色惊慌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元朗闻言,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失,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尘这边,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同样的消息!
大胤动兵的消息,几乎被双方同时证实!
枭的手下继续道:“另外,团长,裂脊者内部已经初步稳定,副团长让我们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前往天工城邦与您汇合?”
枭沉吟片刻,看了看林尘,又看了看手中的情报,沉声道:“传令回去,让副团长挑选一批绝对可靠、身手好的兄弟,化整为零,秘密前往天工城邦附近待命。注意隐藏行踪,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是!”两名汉子领命,迅速离去。
营地中央,篝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沉重。
墨羽求救,师门被困,天工城邦内部分裂,修复“无名”之路受阻。
大胤陈兵边境,青木王朝面临威胁,大陆东部局势骤然紧张。
内忧外患,同时压来。
赵元朗再也顾不得之前的尴尬,快步走到林尘面前,脸色极其难看:“林兄,大胤的消息……你们也知道了?”
林尘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皮纸:“我们这边,也收到了来自天工城邦的紧急求助。”
赵元朗急切道:“林兄!情况有变!若大胤真的南下,国都虽非直接前线,但北方防线压力巨大,朝堂必然震动!我必须立刻赶回去!我父亲是主战派,此刻朝廷必然需要他稳定局面!护送之事……恐怕……”
他想说无法继续了,但看着林尘,又看着巴图尔及其身后那些彪悍的北漠战士,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此刻的他,归心似箭,家族的命运和王朝的安危压过了一切。
林尘理解他的选择,平静道:“赵兄请自便。我们有巴图尔和灰岩部的兄弟相助,前往天工城邦应无大碍。”
赵元朗复杂地看了林尘一眼,拱了拱手:“保重!希望……他日还有相见之时。”说完,他立刻转身,招呼起残余的家将,连夜整理行装,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天青城。
目送赵元朗一行人匆忙消失在夜色中,林尘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同伴和刚刚苏醒的枭。
前路更加清晰,却也更加险峻。
天工城邦,他们必须去,为了墨羽,为了修复“无名”,也为了探寻可能存在的、对抗灵韵金污染的希望。
而大陆东部的烽烟,似乎也已悄然点燃。
“收拾一下,我们也尽快出发。”林尘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目标,天工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