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战场上,血腥味浓郁得化不开。风蚀岩柱区那片阴影,此刻成为了所有幸存者目光的焦点。
“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并非战马奔腾的轰鸣,而是带着某种草原特有的悠然与沉稳,仿佛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紧接着,一骑当先从岩柱的阴影中缓缓踱出。
马上之人,身形魁梧如山,身着一套略显陈旧却打理得干净的北漠风格皮甲,外罩一件深褐色的、边缘磨损的狼皮大氅。他面容粗犷,肤色黝黑,下颌蓄着短硬的胡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荒漠夜空中的寒星,带着历经风霜的坚毅和一抹毫不掩饰的凶悍。他手中握着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大硬弓,弓身黝黑,缠绕着磨损的皮条,弓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不是巴图尔,又是谁?!
“巴图尔!”苏晓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林尘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眼中也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暖意。他看着马背上那个更加沉稳、却也更加锐利的好友,知道这段时间,巴图尔必然也经历了许多。
赵元朗瘫坐在地上,看着突然出现的北漠蛮人,眼神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与警惕。
东侧残余的“幽影”们立刻收缩阵型,那名首领面具下的目光死死盯住巴图尔,以及他身后那片阴影,短杖横在胸前,阴寒气息再次凝聚,但比之前要微弱许多,显然方才的箭雨和中断施法对他消耗巨大。
巴图尔的目光首先扫过满地的狼藉和尸体,尤其在那些变异沙狼和黑煞匪徒的尸体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紧锁。当他看到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的林尘,以及靠在马车旁同样狼狈的苏晓和伊莎贝尔时,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林尘兄弟!苏晓妹子!伊莎贝尔!俺来了!”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北漠草原特有的腔调,如同闷雷般在战场上滚过。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的岩柱阴影中,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涌出更多骑兵。他们人数约莫五十左右,清一色的北漠打扮,皮甲、弯刀、硬弓是标准配置。他们沉默着,眼神却如同觅食的苍狼,锐利而充满野性,行动间带着一种长期在严酷环境中磨砺出的默契与彪悍。他们迅速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隐隐将残余的“幽影”和零星的黑煞匪徒隔离开来,手中的弓箭依旧半开着,箭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指向任何可能产生威胁的目标。
这股生力军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力量对比。
“巴图尔……你怎么会……”林尘开口,声音因之前的激战而有些沙哑。
巴图尔驱动坐骑,来到林尘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马,重重拍了拍林尘的肩膀,又对苏晓和伊莎贝尔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昏迷的枭和瘫坐的赵元朗,没有多问,快速解释道:“我去了北边找到了族人,了解了情况,心里记挂着你们,就想着赶紧回来。”
他指了指身后的骑兵:“这些,是俺娘亲出身的部族,‘灰岩’部的兄弟。俺回去时,正好赶上部族大会,听说了烈焱军府在北漠干的那些腌臜事,也知道了你们被各方追捕的消息。俺把你们的事跟族长和长老们说了,他们敬重墨渊大师,也看重林尘你身上的担子,更恨烈焱军府入骨!就派了这些最好的战士,由俺带着,一路寻过来接应你们!”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凶狠,扫向那些残余的“幽影”:“他娘的,幸好俺来得及时!在路上就接到消息,说这边可能有埋伏,紧赶慢赶,总算没来晚!刚才那阵箭雨,够他们喝一壶了吧!”
原来如此!是巴图尔母亲部族的战士!林尘心中恍然,同时也涌起一股暖流。巴图尔在完成承诺后,没有片刻停歇,不仅自己赶回,还带来了如此一支精锐的援军!这份情谊,远非赵元朗的临阵背叛可比。
“巴图尔兄弟,多谢!”林尘郑重道。
“谢啥!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巴图尔大手一挥,随即目光转向那些严阵以待的“幽影”,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带着森然的杀意,“现在,该跟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算算账了!”
他带来的灰岩部战士,虽然人数不算极多,但个个都是弓马娴熟的好手,尤其擅长骑射和游击。方才那一阵精准而密集的箭雨,已经充分展现了他们的实力。此刻,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而“幽影”们经过连番苦战,又遭箭雨打击,早已是强弩之末。
那“幽影”首领显然也意识到了局势的逆转。他面具下的目光闪烁不定,在巴图尔带来的生力军和林尘等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急速权衡。继续战斗,胜算渺茫,甚至可能全军覆没;撤退,则任务失败……
就在这时,远处那一直存在的、属于奥莱西亚的精密能量波动,似乎也开始悄然减弱,最终彻底消失在感知中。莱因哈特见事不可为,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撤离!
失去了第三方搅局者,战场上的气氛更加凝重。
“幽影”首领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深深地看了林尘一眼,那眼神冰冷而复杂,仿佛要将他牢牢记住。随后,他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唿哨。
残余的“幽影”闻声,毫不恋战,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掷出几颗圆球。圆球落地炸开,爆发出大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烟雾,迅速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想跑?!”巴图尔怒吼一声,抬手就要下令追击。
“巴图尔,穷寇莫追!”林尘及时阻止,“他们手段诡异,小心有诈。而且,我们伤亡不小,需要尽快休整。”
巴图尔看了看满地的伤亡和疲惫的众人,点了点头,啐了一口:“便宜这帮杂碎了!”
黑烟缓缓散去,东侧的沙丘后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同伙尸体和一片狼藉。西侧零星的黑煞匪徒,也早在箭雨和“幽影”撤退时就连滚带爬地逃入了黑暗之中。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巴图尔带来的灰岩部战士开始熟练地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警戒四周。
赵元朗在家将的搀扶下,神色尴尬地站起身,张了张嘴,想对林尘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林尘没有看他,而是与巴图尔、苏晓、伊莎贝尔围在一起,检查枭的情况,并快速交流着分别后的经历和眼前严峻的形势。
巴图尔的归来,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仅带来了急需的援军,更带来了北漠部落的友谊和支持。然而,前方的路途依然布满荆棘,各方势力的觊觎并未消失,而西部污染的真相,更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染血的黄沙集,他们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以及继续前行的、更为坚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