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雀行动后的第二天,旭遇集团内部的气氛依旧带着一丝大战后的余悸与警惕,但表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节奏。陈遇早早来到办公室,桌上已经堆满了需要处理的文件,但他最先拿起的,还是那部静默的加密手机。
他在等,等杨振军那边的审讯结果,等张伟埋下的那颗“信标”能否带来惊喜。
上午九点刚过,加密手机屏幕如期亮起。陈遇立刻接通。
“陈遇,审讯有初步结果了。”杨振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但精神听起来不错,“那七个喽啰嘴不算硬,分开突击,心理防线很快就垮了。他们隶属于一个临时拼凑的行动小组,负责执行跟踪、监视和前期布控,直接听命于一个代号‘邮差’的上线。”
“邮差?”陈遇眼神一凝,“是‘周先生’吗?”
“不完全是。”杨振军解释道,“根据他们的描述和交叉印证,‘邮差’更像是一个指令和资金的传递枢纽,负责将更高层的命令(可能来自‘周先生’或者‘老K’)分解下达给不同的行动小组,并负责支付酬金。这个‘邮差’非常谨慎,与下线都是单线联系,通过不记名电话和 dead drop(死投,即秘密传递点)的方式交接指令和现金,从未露过真容。”
“也就是说,我们抓住的只是爪子,还没碰到传递指令的手臂。”陈遇沉吟道。
“可以这么理解。但‘邮差’这条线非常重要!他是连接指挥层和执行层的关键节点。只要能抓住‘邮差’,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周先生’甚至‘老K’!”杨振军语气带着决心,“我们已经根据那几个喽啰提供的有限信息(如 dead drop 的大致区域、‘邮差’使用的特定型号不记名电话的偶尔信号特征),布置了天罗地网进行监控和排查。只要他再次活动,就有很大机会锁定他!”
这算是一个积极的进展。揪出了“邮差”,就等于在对方的信息传递链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网络那边呢?信标有动静吗?”陈遇更关心张伟布下的暗棋。
“暂时还没有。对方很沉得住气,拿到‘诱饵’数据后,没有立即在内部网络打开或传输,很可能在进行离线分析或者等待风头过去。”杨振军分析道,“这种静默是正常的,也是对我们耐心的考验。放心,信标处于激活状态,只要数据被调用,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感知。”
结束与杨振军的通话,陈遇将情况简要通报给了王小虎、李文博等核心成员。大家既为审讯进展感到振奋,又对“邮差”和网络信标的后续充满期待。
“妈的,这个‘邮差’藏得够深的!”王小虎吊着胳膊,在陈遇办公室里踱步,“像个地老鼠一样!遇哥,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逼出来?”
李文博相对冷静:“逼得太急,可能适得其反,让他彻底潜伏。现在我们在暗处掌握了主动权,耐心布控是最好的选择。”
孙宇挠了挠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现在就盼着网络那边赶紧有动静!要是能直接锁定他们的老巢,那才叫痛快!”
张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自信:“信标的隐蔽性极高,只要他们动用数据,就跑不掉。”
接下来的两天,在表面的平静和暗地里的紧张期待中度过。集团各项工作有序推进,新一批优化后的“星煌”试验料性能稳定,仿生学耦合模型的验证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但所有人的心底,都悬着一块石头,等待着那个未知的信号。
第三天下午,陈遇正在与李文博、孙宇开会,讨论下一步扩大工程验证规模的事宜。突然,他放在桌上的加密手机发出了不同于往常的、一阵急促而短暂的震动模式!
这是与杨振军约定的,代表“信标被激活”的最高优先级警报!
陈遇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抬手打断了李文博的发言。李文博和孙宇也立刻噤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遇和他手边的手机上。
陈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同时打开了免提,让李文博和孙宇也能听到。
“陈遇!信标激活了!”杨振军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信号出现了!你绝对猜不到信号源指向哪里!”
“哪里?”陈遇、李文博、孙宇几乎异口同声。
杨振军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信号源,最终定位在——‘海渊之眼’海洋观测平台及其周边附属研究船队的内部保密通讯网络节点!”
“什么?!”
会议室里响起三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海渊之眼?!”陈遇瞳孔骤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那是国家级的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安保极其严密!对方的触手怎么可能伸到那里去?!”
李文博也震惊地推了推眼镜:“‘海渊之眼’……郑海洋教授所在的研究平台?这……太不可思议了!”
孙宇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我……我靠!他们……他们难道把窃听器装到国家项目里去了?!”
电话那头的杨振军语气无比凝重:“我们反复核对了三遍,追踪路径和信标反馈确认无误!信号确实是从‘海渊之眼’平台或其紧密关联的研究船内部网络发出的!对方在调用或传输那份被我们植入了信标的‘诱饵’数据!”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这意味着两种可能:第一,对方的技术手段高超到能够远程渗透并控制‘海渊之眼’这种级别的保密网络;第二,也是更可怕的一种可能——‘海渊之眼’项目内部,或者与其密切相关的合作方内部,出现了问题,有内鬼接应,或者被对方成功渗透!”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让人脊背发凉!“海渊之眼”不仅仅是海洋科研平台,其所在海域更是涉及之前“钥匙”理论和唐纳德·陈笔记中提到的“灯塔”之谜!如果这里被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杨大校,现在怎么办?”陈遇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声音沉肃。
“事情性质已经变了!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间谍或技术窃密,已经严重威胁到国家重大科技项目和战略安全!”杨振军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第一时间向上级做了紧急汇报!上级高度重视,已成立联合调查组,由我主要负责,协调国安、军方、海洋局等多方力量,立即对‘海渊之眼’平台及所有关联人员、设备、网络进行彻查!”
“需要我们配合什么?”陈遇立刻问道。
“你们暂时按兵不动,严格保密!尤其是李文博和孙宇同志,你们与郑海洋教授团队的合作照常进行,但所有通讯必须使用我们提供的最高等级加密通道,并且要注意,任何交流内容都可能处于被监控状态!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打草惊蛇!”杨振军指示非常清晰,“陈遇,你稳住集团大局,内部安保不能松懈。对方在‘海渊之眼’的暴露,很可能意味着他们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据点或手段,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对旭遇进行报复性破坏!”
“明白!”陈遇郑重应下。
结束通话,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李文博和孙宇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后怕。他们之前与郑海洋团队交流的许多内容,虽然不涉及最核心的国家机密,但也包含了“星煌”材料的关键性能数据和仿生学研究的核心思路!如果这些交流被窃听……
“妈的……这帮王八蛋……无孔不入啊!”孙宇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铁青。
李文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现在回想起来,对方之前对仿生学合作如此关注,甚至不惜制造车祸破坏试验料,恐怕不仅仅是针对‘星煌’本身,很可能也与‘海渊之眼’那边进行的、我们尚不知晓的某些研究有关联!‘钥匙’、‘灯塔’……这些谜团可能都指向那片海域!”
陈遇点了点头,眼神锐利:“没错。之前的较量,可能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中心,或许就在‘海渊之眼’。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要有充分的信心,相信国家力量一定能清除这些蛀虫!”
他看向李文博和孙宇:“文博,孙宇,和海洋二所的合作不能停,这是国家战略的需要。但从现在起,你们要更加谨慎,所有数据交换和沟通,严格遵循杨大校的要求。同时,加快我们的自主研发进度,只有自身技术足够硬,才能无惧任何挑战!”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消息仅限于核心层几人知晓,旭遇集团依旧在平稳运行。但陈遇能感觉到,一股更强大的暗流正在涌动。杨振军那边肯定已经展开了雷霆行动,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公众视野之外。
当天晚上,陈遇回到家,尽管他努力掩饰,但眉宇间的那丝凝重还是被林莉察觉了。
“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林莉担忧地问,给他端上一杯安神的热茶。
陈遇握着温热的茶杯,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让她过度担忧,只是含糊道:“嗯,是有些新情况,比较棘手,但杨大校和国家已经在处理了。别担心,我们会应对好的。”
林莉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只是握住他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但陈遇知道,这平静之下,围绕着“海渊之眼”的一场无声风暴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他每天与杨振军保持一次加密通讯,了解进展。
调查异常艰难和谨慎。“海渊之眼”平台地位特殊,人员构成复杂,既有国家顶尖的科学家,也有长期驻守的技术保障人员和偶尔往来的合作单位人员。联合调查组需要在不影响正常科研活动、不引起内部恐慌的前提下,进行秘密而彻底的排查,难度极大。
网络溯源也在同步进行,试图精确定位信标信号发出的具体设备和使用者身份。
第三天傍晚,陈遇终于等来了杨振军的突破性消息。
“陈遇,有重大发现!”杨振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锁定目标的锐利,“经过对‘海渊之眼’平台及三艘主要研究船共数百个网络节点和终端设备的秘密排查和技术取证,我们最终锁定了信标信号的发出源——是平台上一台用于处理外围环境监测数据的备用服务器!这台服务器权限不高,通常只负责接收和初步处理一些基础的海洋水文、气象数据。”
“备用服务器?是被外部渗透控制了?”陈遇问道。
“不!问题出在负责维护这台服务器的一名外包技术支持工程师身上!”杨振军语气冰冷,“此人名叫赵工(化名),受雇于一家为多个海洋研究机构提供设备维护服务的第三方公司。我们秘密控制了他,并在他的个人笔记本电脑和移动硬盘中,发现了大量未经授权的监控程序、数据抓取工具,以及……他与一个境外Ip的加密通讯记录!虽然内容被多次清理,但我们的技术专家还是恢复部分碎片,其中提到了‘数据中转’、‘特定频率监测’等关键词!”
“外包人员……被收买了?”陈遇心中一沉,这确实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漏洞。
“没错!根据初步审讯,赵工承认他在半年前被一个匿名的中间人通过网络联系上,以高额报酬利诱,让他在维护设备时,暗中安装了一些特定的数据采集和转发程序。他并不知道这些程序的具体用途和背后主使,只负责定期收取‘技术服务费’。”杨振军说道,“但他交代了一个重要细节:对方曾特别要求他关注所有与‘能量场异常’、‘特殊频率信号’、以及……与‘旭遇集团’及其合作方往来数据相关的信息!”
果然指向了“钥匙”和“星煌”!陈遇握紧了拳头。
“这个赵工,就是‘渡鸦’安插在‘海渊之眼’的一只耳朵!虽然级别不高,接触不到核心机密,但他所在的岗位,恰好能接触到平台与外界(包括你们旭遇)的部分数据交换通道!”杨振军分析道,“你们与郑海洋团队合作的一些非密级但关键的数据流,很可能就是通过他这里被截取并转发出去的!张伟的‘诱饵’数据被‘渡鸦’获取后,他们在内部进行分析时,很可能动用了这个潜伏的节点进行辅助验证或数据传输,从而激活了信标!”
一环扣一环!虽然揪出的只是一个底层的外包人员,但意义重大!这证实了“渡鸦”对“海渊之眼”的渗透是确实存在的,也解释了对方为何能如此迅速地获取旭遇与海洋二所合作的相关信息。
“能通过这个赵工,找到那个匿名的中间人吗?甚至找到‘邮差’或者‘周先生’?”陈遇追问。
“正在全力追查!赵工使用的也是不记名通讯方式,中间人很狡猾。但我们掌握了他的资金往来渠道和部分虚拟身份信息,这为追查‘邮差’和更高层提供了新的、至关重要的线索!”杨振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个突破口,我们一定会牢牢抓住!‘海渊之眼’平台的安保和内部审查也在全面加强,确保不会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结束通话,陈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结果无疑是振奋人心的。拔掉了“海渊之眼”的钉子,获取了新的线索,进一步压缩了“渡鸦”的活动空间。
他立刻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等待中的核心团队。
“太好了!总算逮住一个实实在在的尾巴!”王小虎兴奋地挥舞着独臂。
“外包人员……这确实是个安全隐患。看来我们以后在选择合作方和进行数据交换时,需要更加严格的背景审查和流程管控。”李文博冷静地总结教训。
孙宇则是心有余悸:“幸亏发现得早!要是让他们一直潜伏下去,谁知道还会窃取多少机密!”
张伟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笑容:“信标立功了!这说明我们的技术思路是对的。”
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因为这次的突破性进展而消散了不少。对手依然隐藏在暗处,但己方正在一步步撕开他们的伪装,逼近他们的核心。
晚上,陈遇难得地准时下班,和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安稳的晚饭。席间,他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妻子温柔的目光,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心中充满了暖意和力量。
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渡鸦”和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只要有家在,有兄弟在,有强大的祖国在背后支撑,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斗争到底!
他相信,离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