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祭坛的异变,将赵琰、林小满一行人推入了绝境。幽冥火祭司乌尔都癫狂的献祭仪式,引动了地脉深处狂暴的“源火”,赤红的岩浆如巨兽苏醒,沿着祭坛沟壑奔腾蔓延,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硫磺毒烟,席卷整个洞窟。而他们身后,唯一的退路已被塌方的巨石封死!
“退到高处!”赵琰嘶声大吼,一把拉住林小满,石坚和云嬷嬷则护着惊魂未定的小王子阿努尔,几人奋力冲向祭坛侧后方一处地势稍高的岩石平台。岩浆如影随形,吞噬了他们方才立足之处,将几具幽冥火徒众的尸体瞬间吞没。乌尔都立于祭坛中心,周身环绕着不祥的红光,狂笑着:“来不及了!圣火重燃,万物归一!你们都将成为神迹的祭品!”
绝境之中,林小满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祭坛中央那根刻满火焰符文的石柱,尤其是顶端那凹槽的形状——与她怀中玉佩何等相似!胡老头笔记中残缺的警告、香塔遗民的密信、乃至太后那句模棱两可的“西域故人”,无数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道闪电!
“玉佩!是钥匙!”她疾呼,“那不是引发,是控制!胡爷爷留下的,是控制‘源火’暴走的方法!”
赵琰瞬间明了,厉声道:“石坚,掩护!”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避开翻滚的熔岩,冲向祭坛中心。乌尔都见状,怒吼着挥动骨杖,数条火蛇凭空显现,缠向赵琰。石坚奋不顾身,挥刀劈砍火蛇,为赵琰争取刹那空隙。
林小满将阿努尔推到云嬷嬷怀中,对阿卯喊道:“阿卯,辨烟!找生路!” 自己则从随身药囊中抓出几种极寒性质的药粉(如薄荷冰片、硝石粉),奋力撒向逼近平台的岩浆边缘,暂缓其蔓延速度。阿卯强忍灼痛与刺鼻硫磺味,翕动鼻翼,在混杂的毒烟与热风中,猛地指向祭坛后方石壁一处被阴影覆盖的裂缝:“那里!有风!很微弱,带着……水汽和……一种古老的泥土味!”
此时,赵琰已险象环生地冲到石柱下,纵身跃起,将怀中玉佩精准地按入凹槽!
“嗡——!”
一声远比乌尔都仪式更低沉、更古老的嗡鸣响起,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玉佩爆发出温润而强大的白光,瞬间驱散了乌尔都引发的邪异红光。石柱上所有符文次第亮起,流淌的不是毁灭的赤红,而是稳定、平和的乳白色光晕。奔腾的岩浆如同被无形之力束缚,速度骤然减缓,并开始沿着更古老、更深的沟渠回流,洞窟的震动也逐渐平息。
“不!这不可能!”乌尔都癫狂的欢呼戛然而止,转为难以置信的尖叫,他身上的红光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遭到严重反噬,喷出一口黑血。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残余的岩浆仍在缓慢上涨,毒烟未散。赵琰拔出佩剑,指向乌尔都:“妖人,伏法!”
乌尔都怨毒地盯着他们,尤其是林小满和阿卯,嘶声道:“坏我圣教大计……你们……不得好死!” 他猛地将骨杖插入地面,念动最后咒文,身体竟开始自行燃烧,化作一道人形火炬,扑向最近的石坚!竟是同归于尽的邪法!
“石坚小心!”赵琰目眦欲裂。
石坚挥刀格挡,却被那邪火沾身,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赵琰疾步上前,一剑刺穿乌尔都心口,那邪火才渐渐熄灭。乌尔都毙命,但石坚臂膀已被灼伤,脸色发青,显然邪火有毒。
此刻不是恋战之时。赵琰扶住石坚,林小满立即上前查看伤势,迅速取出解毒药粉敷上。云嬷嬷则拉着小王子,按照阿卯指引,冲向那处裂缝。裂缝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内里漆黑,冷风嗖嗖。
“王爷,夫人,快走!我来断后!” 石坚忍痛催促。
“一起走!”赵琰不容置疑,与林小满一左一右架起石坚,阿卯在前引路,云嬷嬷护着小王子,一行人艰难挤入裂缝。
裂缝内是一条陡峭向下的天然隧洞,空气潮湿阴冷,与洞外的灼热地狱判若两界。众人不知走了多久,筋疲力尽,终于看到前方微光。出口竟是一处隐蔽的山谷绿洲,月光清冷,泉水潺潺,与死亡沙漠和炽热遗迹形成鲜明对比。
回望来路,那裂缝深处仍隐隐传来闷响,遗迹入口想必已彻底坍塌。众人瘫坐在地,劫后余生,恍如隔世。小王子阿努尔受到极大惊吓,偎在云嬷嬷怀中瑟瑟发抖。石坚伤势不轻,林小满忙着重新处理伤口,喂他服下解毒丸。
天光微亮,秦义带领的接应人马根据事先约定的信号,终于找到了山谷。见到赵琰等人无恙,尤其是小王子获救,秦义大喜过望。众人立即启程,返回交河城。
王宫之乱随着高弘、乌尔都伏诛,以及小王子平安归来而迅速平定。老王乌孙翰经林小满连日精心调理,毒性渐解,虽元气大伤,但性命无虞。得知事情原委,老王与王后对赵琰、林小满感激涕零,不仅正式与靖朝缔结盟约,开放商路,更将“食圣”之名广为传播,车师国上下视林小满为救命恩人。太后所赐的凤凰玉牌及“故人”云嬷嬷在其中的关键作用,也使得两国关系更加紧密。此次西域之行,可谓功成圆满,恩威并施。
使团任务完成,即将凯旋。临行前夜,林小满在灯下整理行装,目光落在那个盛放胡爷爷笔记和香塔遗物的匣子上。她心中一动,再次取出那枚玉佩。月光下,玉佩温润如常,但当她无意间将其靠近一盏用西域某种树脂制成的、火焰形状的灯盏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佩内部的光纹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光纹不再指向任何地图,而是交织成了一幅模糊的、类似星象流转的图案,图案中心,有一个极小的、如同种子萌芽般的金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湮灭。
“这是……”林小满心中巨震。这似乎不再是方位指引,而是……某种预示?或者说,是玉佩在“源火”之地被激发后,显现出的更深层秘密?这种子般的金光,代表着什么?新生?传承?还是另一个未知的起点?她隐隐感到,这趟西域之行,解开了一些谜团,却也打开了更多、更深的谜题之门。
次日,使团浩浩荡荡启程东归。车师国君民夹道相送,赠予无数珍宝特产,其中不乏西域独有的珍贵药材和香料种子。林小满一一谢过,叮嘱后续调理之法。
队伍行出百里,即将离开车师国境,进入茫茫戈壁。正值午后,烈日当空,远处天地交接处,因热浪蒸腾而景物扭曲。阿卯坐在车辕上,习惯性地嗅着风中的气息,忽然,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小手拽了拽林小满的衣袖,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不安:
“先生……风里有股……很淡很奇怪的味儿……”
“哦?是什么味道?”林小满温和地问,以为他发现了新的草药。
阿卯皱紧眉头,努力分辨:“像是……沙土被烧焦的糊味……还有……一种……我从没闻过的、有点腥、又有点甜的花香……好像……好像还有一点点……铁锈和……薄荷混在一起的味道……方向……好像是那边……”他指向东南方,那是他们来时未曾深入的一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沙漠腹地的方向。
赵琰闻言,举起千里镜望去,只见那片沙漠上空,天地交界处的热浪扭曲中,似乎隐约有一片极淡的、不同于海市蜃楼的、稳定的紫色霞光,若隐若现。
“死亡之海……”赵琰放下千里镜,眉头微蹙,“据说那是连最耐旱的路驼都无法穿越的绝地,古籍中偶有记载,说其深处有幻象与毒障,人畜近之则迷。这气味和光……”
林小满心中那股因玉佩异象而产生的不安感再次浮现。胡爷爷的笔记似乎提过一句,说西域极东有“紫气之地,乃万香之源,亦为万毒之薮”,但语焉不详。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是自然的奇观,还是……预示着另一段未知的旅程?
她与赵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西域的危机看似解除,但这片广袤的土地,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记下这个方向和气味。”赵琰沉声道,吩咐秦义,“派两个机灵的斥候,远远跟着看看,切记,绝不可深入,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
“是!”
车队继续东行,将那片神秘的紫色沙漠甩在身后。但阿卯闻到的那股奇异复合的气味,以及天边那抹诡异的紫霞,却如同一个无声的疑问,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这片古老的土地,真的已经平静了吗?还是说,有更深的波澜,在看不见的角落,正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