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夜幕降临或遇到合适的时机，这支沉默的军队就会迅速集结。
“靖南王麾下，追剿叛军，急务在身！”这面临时赶制却足以乱真的旗帜，成了他们最常用的护身符。
石锋最擅长干这事，他冷着脸，带着几名精锐，换上缴获的衣甲，往往能先声夺人。
在守关士卒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厉声呵斥着强行通过。
石锋顺利通过之后，地平线上烟尘飞滚，阿暖亲率主力骑兵集群，保持着冲锋阵型迅速压来。
那守关的人一看这情形，也不由得就信了。
又或者刘猛拍马而出，直接扔给守关将领一小袋金银和一封伪造的，盖有靖南王麾下某将军印信的文书，语气冰冷：“奉命追剿叛军，开门！这些，给弟兄们喝酒。”
对于识趣的，一袋钱币扔过去，算是买路钱。
对于盘问不休或心生疑虑的，赵擎和刘猛所率的刀手便会悄然压上，那森然的杀气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使得大多数关卡最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冒，金银与威慑，是他们开路的三辆马车，三辆马车只要用得好，速度那肯定能提上来。
当然，这途中也并不是所有关卡都能靠虚张声势通过，途经一个由靖南王某亲戚把控的税卡时，守军狗仗人势，很是骄横。
伪装被揭穿的瞬间，战斗便在电光火石间爆发。
刘猛等悍匪出身的人直接杀出去，杀人、夺关、焚毁文书、补充马匹粮草，整个过程狠辣利落，不留一个活口。
等周边城镇察觉不对，他们早已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只留下一地焦尸和冲天的烟柱。
他们的补给，也带着更多的以战养战色彩，队伍从不进入大型城镇采购，因为那无异自投罗网。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远离主干道、由地方豪强控制的田庄或小型的后勤转运点。
有时，赵擎会捏着伪造的文书，以征发的名义强行取粮。
有时，也会突袭靖南王的运输队，动作快如闪电，补给到手便立刻远遁。
这段路程，是一场在刀尖上行走的豪赌。
宋孤鸾是那个最冷静的赌徒，她精确的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与收益，利用信息差和时间差，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早已溜之大吉。
全军将士的神经都紧绷在弦上，他们人不解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由行军转为战斗的士兵。
支撑他们的，不仅是严酷的军纪，更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尽快赶到那片名为西漠州的土地，为仍在流亡中的另一支队伍，砸开一道生门。
这天将近黄昏的时候，残阳将连绵的丘陵染上一片血色。
宋孤鸾带着大部队正在一条干涸的河床底部休整，人马借着陡峭的河岸隐蔽。
连续多日的奔跑以及袭击，让将士们脸上带着很难掩饰的疲惫，不过这没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心。
作为前锋哨探的石锋，在这时滑下河岸，快步走到宋孤鸾和黑鸦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少主，上游约十里，有发现。”石锋在地上画了个简单图。
“河床拐弯处，发现很深的车辙印，应该是拉重物的大车。但蹊跷的是，车辙在进入一片石滩后，就消失了。”
“消失了？”黑鸦眉头一皱。
“应该是被人用扫帚清扫过。”石锋补充道。
“而且，属下摸到高处看了，那片山壁有个荒废的矿洞入口，看起来很旧，但洞口地面的泥土，却比旁边的要实。最怪的是......”
“离矿洞一里多地，有个小山窝，飘着烟，看着像个小村落，但没看到小孩跑动，也没听到鸡叫狗咬。”
宋孤鸾听着，抬起头，看向暮色渐沉的丘陵方向。
多年的军中生活让她直觉觉得不对。
一个看着已经荒废却有人气的矿洞，一个有人却死气沉沉的村落，还有被刻意掩盖的车辙。
“不像寻常村寨，倒像是披着村外壳的哨站。”她轻声说，“靖南王的据点，没必要藏得这么深。这做派……”
她没说完，但石锋和黑鸦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种感觉透着一股子朝廷秘密机构才有的谨慎。
“黑鸦，带两个人，摸清楚情况，天亮前，必须回来。”宋孤鸾下令。
“是！”黑鸦领命，点了山猫和灵蛇两个擅于潜行的人，去探查情况。
宋孤鸾虽然无意节外生枝，但也想知道这矿洞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她改变晚上继续前进的计划，让大伙好好休整一晚。
众位将士们听到能在晚上好好睡一觉，一个个直接就地躺下。
夜色浓重，山风和虫鸣的声响，掩盖了细微的动静。
黑鸦带着山猫和灵蛇，三人在远离路的乱石和灌木阴影中潜行。
前期的侦查很顺利，能确认了那个村落实为戒备森严的军寨，也看到了矿洞外围很不一样的守卫和伪装。
此刻，他们正利用一条已经干了的雨水沟，向矿洞后方迂回，试图寻找一个更近的观察点，窥探洞内是个什么情况。
沟壑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两边的土崖挡住了来自军寨方向的视线。
就在他们摸到距离矿洞入口不足百步，正准备寻找合适位置潜伏时，灵蛇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握拳。
这是全军静止的手势。
黑鸦和山猫屏住呼吸。
一阵碎石滚动声，从沟壑上方靠矿洞一边的斜坡传来，越来越近。
听脚步声，是训练有素、懂得控制声响的精锐。
三人立刻紧贴沟壁，最大限度的缩进阴影里，希望对方只是路过。
然而，运气似乎用尽了。
那队巡逻兵的路线，恰好沿着沟壑边缘行进。
领头的小队长手中的长矛好巧不巧的扫过沟边的草丛。
就在经过黑鸦他们藏身之处正上方时，小队长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沟里有人！”小队长低吼一声，并不是完全确定，而是一种试探性的警示和战斗准备。
但这一声，对黑鸦他们而言，已是雷霆。
“撤，分头走，老地方汇合！”黑鸦当机立断，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话音还没落下，三人跟兔子一样从沟底窜出，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最快，一头扎进茂密的黑暗林海中。
“敌袭！放箭！”巡逻队长确认了敌情，厉声下令。
咻！咻！咻！
数支弩箭带着破空声，追着他们的背影射入林中，钉在树干上，发出“咄咄”的闷响。
在同一时间，另一名巡逻兵迅速取出一支响箭，搭上弓弦，斜指夜空。
咻——啪。
尖锐的啸声划破寂静，随即在半空中炸开一团小小的火光。
这信号瞬间点燃了整个据点，矿洞边上哨塔上立刻响起了急促的锣声。